桂婶无奈,带着他走进了那间血腥的产房。
可是,他看见的并不是母亲一个人。有一个女人正站在母亲床前,手中拿着一把染血的尖刀。她的手中,倒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母亲和婴儿都没有动静,很显然都已经死了。
他哭喊着娘亲要冲上去跟那个女人拼命,桂婶却抱着他惊愕叫了一声,“小姐!”
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露出一张苍白而毫无表情的脸。
之后他便没有了记忆,似乎是晕过去了。再次苏醒时,桂婶已带着他离开了白府,来到一个小渔村里。
桂婶受白府家主之命,将他秘密转移到了自己的老家,躲避擎天会的追袭。
那时候,他便知道,父亲和母亲都已死了。擎天会也只是顾忌着白府的一种武功秘笈才最后退去。从那以后,擎天会对潜江白府的关注转成了一种威压的姿态,紧紧盯着他们手中的秘笈。
他问过桂婶,那个出现在母亲产房中的女子,是潜江白府家主白赵琳的胞妹,白汀沙。那时候,她已离开白府多年,了无音讯。她为何会忽然出现在那里,还是那样血腥的方式,谁也无从知道。
无论如何,他记住了白汀沙和擎天会这两个名字。
家破人亡,从此之后,天地之大,孑然一身。
他的武功是父亲带着入了门,可是,他却没有学到父亲真正的剑法,身上带的,只有母亲总结的一本剑谱。他以那本剑谱为基础,潜心练功,竟渐渐悟了剑道。那些年来,桂婶一直照顾着他,也追随着他,隐姓埋名,去过很多地方。他以高超的悟性,曾师从多位高人,并且游历江湖,结交了不少奇人名士。
太泽湖中烟霞岛,枕风阁上晓云深。
期间,潜江白府被擎天会所灭,府邸付之一炬。
那么多年过去,他淡泊如云,深藏不露,名满江湖。他总是行云流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可是在他的心中,一刻也没有忘记家破人亡的切齿仇恨。
擎天会是江北第一大派,想要对付擎天会,冒进绝不是上策。他一直做的,是隐忍和坚持,后发制人。
还有,便是白汀沙。
这个女人仿佛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江湖这样大,他认识的人也这样多,可是,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耀月门,因为白府唯一的幸存者白江晓嫁入了耀月门,白汀沙若是活着,最可能有联系的,便是她。
所以,他才会让醇艺和茗薰暗中跟踪潜出耀月门的白江秋,一直跟到了雪顶山。
他早已收到醇艺和茗薰的消息,知道耀月门那个带着面具的人在雪顶山遇到了一个姓曲的小姑娘,并且一直在同行。后来又接到了燕芳菲的消息,反复说着这个姓曲的姑娘多么有意思,多么让人喜欢。
姓曲……这个姓氏,让他有种天然的亲近感。这是他原本的姓氏,因为隐藏身份,他才改了母亲的姓。
那天在烟霞岛初遇,他第一眼见到她,心里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不仅仅是因为她姓曲,更是因为,那一眼,便再也放不开。
他知道自己此后的情感有了莫名其妙的转变,他从一个淡泊的人,变得开始在乎很多东西,尤其是在意她做的事,她说的话。他在意她每一个眼神,更在意她如此关注白江秋。虽然白江秋与他的姑姑无关,更与母亲的死无关,他也同样很怜惜潜江白府的遭遇,可是他就是对白江秋有种天然的隔阂感。
他当然懂得,那是什么。
原来,那种天然的亲近竟然是因为,他们是亲兄妹……
眼前仿佛再次闪过倒提在白汀沙手中那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他仰起头,将酒壶靠在唇边,让辛辣的酒灌进喉咙里,体验着烈酒在胸口一路下行的灼烧。
她没有死,她还活着……
他不是一个人,在这个世上,他还有一个妹妹……
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流泪。
两种情绪交织着,让他的头脑一阵阵昏聩,根本没有感受到另一个人接近的脚步声。
此时,听琴浦上停着一条小船,醇艺和茗薰站在船头,远远看着隐隐烟尘中那个孤寂的身影。
一个曼妙的粉衣身影走上石桥,慢慢走近,在他不远处停住脚步。
“岛主。”燕芳菲温柔的声音响起,“你想喝酒,为何不叫芳菲作陪?至少,芳菲还可以给岛主歌舞助兴。”
闻言,晓云深怔了怔,回头看了看她。
“燕坊主何出此言。”他苦笑着,继续喝酒,“何必在我面前自贬身价,你知道,我从未将你当作……”
“当作什么?”燕芳菲微笑着打断他,“岛主将我当作什么都无所谓,我只认,岛主永远是我的主人。”
她走近几步,在晓云深面前跪下,抬头看着他。
“跟随岛主以来,我从未有一天看见岛主如此狼狈。你从不对我说起你的过去,但我知道,岛主心里一直藏着很深的伤。既然你不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