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留着一头短发,穿着一身学生套装,背上背着一只新崭崭的牛仔书包,正踏着轻快的脚步朝我走来。我在心里高兴的对自己说道:中午的馒头来了!
他来到我面前,一句客套话也没说,更没有问我是否吃过了饭。不过还好他没问,如果他问了的话,说不定我会习惯性的回答吃过了,毕竟曾经我在做流浪汉之前也是一位伟大的劳动人民,劳动人民都吃白米饭,但不会吃“白饭”。就这样,他一声不吭的将手里的一把零钱直接放到了瓷碗里。我朝着破瓷里瞟了一眼,最大的面值是一元,很感激他达成了我梦想里的一小部分,虽然这一小部分很快会被我消化掉,但基于我怎么说也是差点完成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分子,所以还是礼貌的说了声:“谢谢你,小伙子,你真是好人。”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我说:“不用谢,我是女生。”
我很错愕,她的外形实在很难与雌性联系起来。同时也很羞愧,做人太失败了,居然会犯辨不清雌雄的错误,可认识错误和承认错误是两回事。不过,我认为道谢和性别没关系,不能因为她是女生,我就要摆出臭男人的架子,为了早已淡化的自尊而对她的恩惠视而不见。于是我对她说:“你是女生,我也要谢谢你。”
她嬉笑了一声,夸我很幽默,然后转身朝着巴士站跑去。我看着她的屁股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在通往八中的公交车的车门里消失,渐渐离我远去。
不知怎的,我突然好想去看看八中,看看曾经和阿贯他们一起嘻哈玩乐的天堂,也看看阿浪死去的地方。嗯,我没有再联系过任何一个朋友,甚至有一次看见阿贯,我还远远的躲开。我当自己已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们不该再在我的新世界里出现。对了,我还看见过一次李玛,她没被抓,回了她养父的超市做收银员。看见他们都很好,我莫名其妙的很开心。以前大多我只有看到自己好才会开心。
我挎上蛇皮袋,把小女生给我的其中那张一元纸币放进裤兜,再用其它的散钱买了馒头,一边吃一边朝八中走。当我到达八中外的大树时,见到给我钱的小女生被一个中年男子拦住,那男子我认识,他那厌恶的样子我死都记得,他就是打死阿浪的精神病。
他左手拿着钱包,右手拿着铁棍,语无伦次的骂那小女生是贱货。他越骂越凶,把小女生都骂哭了。我看着他那惹人嫌的样子,再想起死去的小谢,就一肚子是气。我掏出小女生给的那元钱,攥在手心,在那神经病挥棍砸小女生的一刹那,我大脑一发热,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我挡在小女生身前,神经病狠狠的一棍正好劈中我脑门。我头晕晕的,眼前忽地变得一片漆黑,仿佛能瞧见正在黑暗中坠落的自己。我身体越来越轻,却坠的越来越快,朝黑的看不见底的深渊落去。我觉着好累,想着,前一天还无忧无虑的或者,转眼间自己就真要死了,突然好想问自己:如果忘记过去,是否能摆脱掉束缚的枷锁?是否能得到救赎?
醒来是一片的白,白的晃眼。我以为是在天堂,但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升入天堂。我承认我自己不是好人,可他妈的为什么就成了一个坏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