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衫嘴甜,上去为太后捶腿,看着自家兄长道,“太后娘娘,兄长进宫稍晚,未能早点来给太后请安,请太后恕罪。”
太后见面前的少年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笑道,“无碍,霍太傅的儿子,确实和他父亲有几分相像,现下在哪里任职?”
霍时禹跪下道,“臣现下在峣州。”
“峣州?”太后若有所思,“倒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河流交错,特别是春天的樱花,最为有名。”
霍念衫笑着道,“父亲总想让兄长回京,只是兄长贪念峣州的自在,不肯回呢。”
太后闻言,瞧那少年一眼,“奇了,你若回京,少不得升官,竟不肯。”
霍时禹起身,右手掌贴着左手背,朝太后俯身作揖,“臣不愿受拘束,偏安峣州一隅,已是满足。”
京城的血雨腥风,他远在千里之外都觉触目惊心,何苦要来蹚这趟浑水。自家父亲为了江山社稷,愿意回到京城,但他无甚大志,只求自在。
“呵呵……”太后突然笑起来,“前些天儿俞夫人还求到哀家跟前儿,说自家儿子在陆大人的步军营干得不痛快,嫌埋没了自己的才华,想让哀家给个恩典。你从前中过状元吧,却偏偏不乐意当这京官儿,性情果然非凡,有霍太傅年轻时的影子。”
“只是,”太后道,“若是以后太子有需要,你作为臣子的,必得尽心,知道吗?”
霍时禹道,“臣谢太后提点。”
霍念衫正愁找不到开口的机会,见太后提起,忙装作无意道,“兄长还未娶妻,自是贪念自在,若是以后娶了妻,怕是在峣州也会被缠着呢。”
“哦?”太后来了兴趣,“霍大人年岁几何?”
“臣二十有二。”霍时禹直觉霍念衫在打什么算盘,用眼神偷偷警告她。
霍念衫不接,仍对太后道,“方才哥哥和伊大人家的小姐聊得可好了。听说太子有意为伊绵择婿,不知我哥哥可否得个机会。如此,哥哥带着伊绵去了峣州,也是喜事一件。”
太后本就对太子的做法有些不解和不满,见不得他在女人之事上太过上心,这是君王大忌。霍念衫这么一提,倒是个好法子。
霍时禹道,“婚姻之事不仅讲究父母之命,还讲究两情相悦。臣和伊绵只是偶然一见,并不十分了解。”
太后睨他一眼,“霍大人,你的心思,哀家明白。”
“太后!”霍时禹急道,“臣并未肖想。何况,伊绵有她自己的——”
还未说完,太后便道,“你不肖想,那哀家替你肖想,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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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一道急促的女声在霍时禹身后响起,“兄长!兄长!”
她扯住自家兄长的衣袖,被毫不留情地拂开,“别碰我!”
霍时禹脸色冷沉,看都不看来人一眼,“我以为,你本性不坏。结果这种事也敢拿来做手段。”
霍念衫看了看远处站着的宫人,压低了声音,“兄长喜欢伊绵,我不过是提供助力。”
“助力?”霍时禹笑得森冷,“你自己心里那点事,非要我点出来?省省吧。”
“兄长!此事太后已经下旨,难道你还抗旨不成!”
霍时禹停下脚步,走回她跟前,“她不愿意,我抗旨又如何。”
“你疯了!”霍念衫额间突突地跳动,“父亲,霍家,你有没有想过!”
“那你呢!在太后跟前使手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
霍念衫结巴两下,终是说不出话,霍时禹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声音从前方飘来,霍念衫听见霍时禹道,“我劝你收着点,若是惹怒了太子,他不会留情。”
女子嘴巴微张,心跳倏然清晰,脚步不由得退后两步。可是想到伊绵不久就会离京,她心里着实落下了大石头。
霍时禹脚步匆匆,脑中全是先前在大殿前的画面——
他跪在地上,头磕地,看起来是真急了,“请太后娘娘收回赐婚的旨意!”
太后并不作声,等他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让捏肩的宫人退下,又瞧了坐在旁边的霍念衫一眼,“若是抗旨,你和伊绵都会有危险。何况,依哀家看,你是喜欢那女子的。纵然伊绵如今被太子宠得太过,眼里看不见旁人,那哀家做个恶人,成就一桩好姻缘,有何不可?”
霍时禹不答。
“至于你说的父母之命,将伊家人从外地召回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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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个时辰,太后寿辰赐婚的旨意宫中皆知,原本是个足以光耀家族的恩典,落到伊绵身上,却有了几分笑话在里面。
几个女子拿团扇遮掩嘴巴,眼里却有幸灾乐祸的兴味。霍时禹仅仅六品,为人不显,现下伊绵不仅要嫁给他,还得奔波至千里之外的峣州,听说她素来体弱,别在路上就不行了。
低笑声逐渐嗤嗤传开,周围未出阁的女子也好,年长的妇人也好,眼神交接,骤然多了几分默契,觉得今日寿宴,最出彩的便是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