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是将在轮台和gui兹交壤的圣安城举行gui兹明珠和轮台王子的盛大婚礼。
其二右亲王之子巴苏尔远赴大含为质。
巴苏尔是在一个天还未明的初春凌晨带着一小队人离开王都,送行的只有巴父、千野、迢迢以及泽济。
“就到这就好了,都别送了。”巴苏尔对着对众人说道,强行裂开的嘴唇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唔,唔…”泽济拉着他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死小子,小爷要去拉大含美人的手,别给我哭唧唧的啊”巴苏尔甩甩手,重重的拍了下泽济的后背。
章迢迢也躲在千野身后默默流下了眼泪,离别的气氛总是让人伤感,以往有多嫌弃巴苏尔聒噪吵闹,那此刻就有多舍不得他的笑脸,若是生活里失去了他的大笑声,指不定有多乏味。
巴父和千野算是一行人里最镇定的两位。巴父拉了拉巴苏尔的衣领,将狐裘塞得更紧更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孩子,好好活着,万事小心。”
多年前,巴父他也曾在这座城楼下告别家人和心爱的姑娘,孤身走上同一条未知的道路。这条道路的终点是光明和繁华,但过程却黑暗且漫长,越过山丘荒野,穿过沙漠戈壁。他还记得被射死的狼那恶毒的眼神,被累死的马那最后的悲鸣,那些离开的兄弟们的音容相貌时不时出现在他梦里,而被慢性疾病折磨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也从未远离他的躯体。
巴父从来没有讲过这些年轻时期的细枝末节给小小巴苏尔听,他更喜欢对稚儿娇妻描述大含文化的博大Jing深,描述大含都城的Jing巧繁华。当然,这绝不是因为结果比过程重要,而是因为他恪守着含人“言传不如身教”的信念。
巴苏尔自小受他熏陶就孺慕大含,此次甘做质子之事,内心也是兴奋大于伤感,他读得到儿子想要去新天地闯荡,做出一番作为的决心,而作为父亲他也从来没有质疑过这个儿子的能力。他能在殿上万般笃定的对着王兄说:“我儿巴苏尔若能在上京城见识含礼、入朝宿卫,他日再请获一位大含公主嫁予王子,他的成就定会在我之上,传道授业,辅佐承德王子成为gui兹一代明君。”
是啊,只有亲身经历过黑暗者,才会更渴求光明,珍惜拥有。“我儿巴苏尔啊,若你能成功抵达上京,带回来的绝对不止车骑旗鼓,绮绣杂缯,还有gui兹数年安定繁荣。”巴父语重心长的说道。
“父亲,我定不会让您失望”巴苏尔梗咽。
千野皱着眉头,用力抿紧下嘴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跨步向前一拳轻击在巴苏尔左胸上,巴苏尔哇哇叫了一声,熟悉又夸张的怪叫声,也让着离别的惆怅和伤感减轻了几分。千野把跳脚的巴苏尔紧紧搂在怀里,巴苏尔坏笑着在他后背回击几拳,两人一言不发,所有的默契都凝聚在这一个拥抱里。
迢迢在泪眼朦胧仿佛看见巴苏尔最后转身前对着千野耳边说了些什么,千野没有回应,但又好似点了点头。
巴苏尔翻身上马的瞬间,好像瞥见城楼角落里一席红色的身影。他唇角酿起一个苦涩的微笑,扬起马鞭,头也不回的迎着光奔去。
他的肩上是风,是启明的星辰,是初升的日光。
巴苏尔的离开,以及皎皎的备嫁,让泽济很是伤心了一阵。迢迢想着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趁虚而入”吗?她怂恿着千星多去找找泽济,没事来个嘘寒问暖心灵鸡汤什么的,说不定他也能看到千星的好。
“嫂嫂,我不去,陪泽济哥哥说话太累了”千星这丫头去了一次就拒绝再也不去了。
“可是,你不是喜欢他吗?怎么不想和他在一起吗?”迢迢不解的问。
“我远远看看泽济哥哥就好,我不爱同他说话,和他说的每一句我都要想很久,我的脑子从来没有那么累过,而且我说出来的话好像也不是他想听的。我还是在家看看书,画画星星就好。”千星翻着书,语气平静的说着,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敷衍章迢迢。
“这你也累,那你和我说话怎么没看着你累啊?”
“我也不知道啊,嫂嫂,除了我阿娘,我就觉得和你说话不累。”千星也是若有其事的说到。
“你这丫头真是…”章迢迢有点心塞。
夜里章迢迢和千野说起这事,语气颇有些“恨其不争”之感,千野倒是无谓的笑了笑,“你别白费心了,泽济决计不会和星儿在一起。”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章迢迢偏着头,盯着千野腰间新挂上的一个令牌,眼生得很。
“不为什么,就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啊。”千野顺着迢迢的目光,缓缓取下那面令牌递给迢迢。
“难道皎皎和亲了,他也跟着守着?”章迢迢接过令牌,手指不自觉的在繁复的花纹上滑动。“这是?我父君让你去当送亲使?”
“嗯,今日国君在殿上任命我担任送亲使,护送王女和亲。”千野装做若无其事的说着。
“为什么是你啊?”章迢迢疑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