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自缢而亡,有违宫规,月微虽悲伤万分,却也不曾忘了规矩,害怕父皇怪罪,也害怕父皇因此气坏龙体。”
“再者。”她顿了顿,似乎在心底权衡了数遍,模拟了数遍,这才终于轻声吐出几个字来,“母妃一生虽温柔又懦弱,却对月微极好,平日教习引导,竭力守护,月微依赖母妃,也敬重母妃,可如今她却突然离世,我……”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可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有些话,自然不能乱说。
皇帝顿了顿,眼神渐渐冰冷起来,厉声道:“听这意思,你是在怪朕?”
“月微不敢!”秦月微应声连忙垂下头去,声音里似乎带着些哽咽,“月微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心思,母妃在世时便一直教导月微,说父皇是整个大昭的明君,是受人敬仰的君主,无论做什么也都是明智之举,自然有您的理由。”
“月微从小也一直拿父皇当做榜样,敬仰您,崇拜您,从无任何忤逆之心。”
“月微只是有些感慨。”她道,眼底满是泪水,大颗大颗的向下掉,“母妃突然离世,从此这世上便少了一个护我爱我的人。”
“月微只有父皇了,能够依靠的只有您了……”
这话说的简直声泪俱下。
饶是再不受宠,她毕竟也是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见到她这样跪地痛哭,任谁都会动容。
皇帝顿了顿,突然也有些不忍,神态渐渐平和下来,道:“起来吧。”
“你母妃以往当真是这样说的?”
“月微不敢欺骗父皇。”秦月微道,总算缓缓起身,抬脚行到案边,默声片刻,垂眸取出了一块玉佩,双手呈给皇帝看,“母妃一生敬爱父皇,将您视为神明,哪怕临死都一直握着您曾予她的物什。”
死者的东西本是不吉利的。
皇帝见状皱了皱眉,下意识的想要别开眼,却又在看清那枚玉佩时怔住了,许久未曾回神。
那是他赏给妍嫔的第一个礼物,妍嫔喜欢梅花,他为了讨她欢心,还专门叫人在上面刻了梅花,并真诚许诺,说妍嫔虽只是一名舞姬,却美丽,大方,拥有比梅花还要高洁的品格,自己定会永不辜负。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妍嫔那时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当真很美,胜过明月星辰。
只是……那美貌到底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散,自己也不知何时背弃了诺言,早已忘了当时的句句承诺。
如今再看到这枚玉佩,当真叫人十分感慨。
皇帝许久都未曾说话,秦月微也没说,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终于再次开口。
抬手拍了拍眼前的人,声音很轻,不像是个君主,倒像是个寻常父亲:“逝者已去,伤感无用,照顾好自己。”
“一切有朕。”
语毕,没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去。
“是。”秦月微道,站在身后尊敬行了礼,一直目送皇帝离开后才终于重新坐回案前,缓缓拿起笔来。
只是这次却没再抄录经文,而是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这样两行字——
“妍嫔已逝,月微无依。”
“这样的诚意,不知您尚可满意?”
第六十八章
后宫妃嫔极多, 每年总会走那么几个,今年是这个妃,明年又是那个嫔,宫中苦闷日子太长, 令人熬不住的东西太多。
妍嫔也不例外, 她的死虽有些突然,却也算不得蹊跷, 一切仔细想想终归也是有迹可循的。
甚至葬的也极快, 就算有些疑点,也早已随着一抔黄土永久深埋地下。
听夕雪说, 秦月微已经将自己关在寝殿中许久了, 每日做的事情不多, 除去抄佛经就是抄佛经, 为死去的母亲祈福, 为宫中每一个人祈福,为整个大昭祈福。
抄完了,就派身边的侍女送到皇后那边去,再由她派人呈入佛堂。
“母后怎么管起这事儿了。”秦语辞顿了顿, 应声道。
“皇后殿下居于高位掌管后宫,又向来仁心仁德, 会帮衬一些倒也不奇怪。”夕雪道, 忙于为公主分忧,一时有些失言, “再者多年前皇后娘娘也……”
话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 夕雪很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连忙俯身跪了下去。
秦语辞知道她要说什么。
多年前她妹妹离世的时候, 萧皇后也是这样做的, 将自己关了许久,经书也抄了许久,那时的她谁都不见,无论皇帝还是各宫妃嫔。
就连秦语辞也不例外。
最后她只能从服侍皇后许久的老奴口中了解到一些母亲的状态,听她说皇后娘娘每日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时常以泪洗面,几乎哭成一个泪人。
短短十日,就已经消瘦了许多。
自那以后过了整整一个月,皇后才终于从寝宫中走了出来。
皇帝爱极了她,哪怕她只顾着丧子之痛忘记了皇后应做的职责,却也丝毫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