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以眼神无声询问:哪儿来的?
闵于安道:“早先就买了,没怎么用过。”
萧启:那你早先怎么不拿出来,说是手冷脚冷专往我怀里缩?
她没问出来,心知肚明,手炉便是再热,也抵不上人。
手里捧着热源,肩上搭着厚毯子,闵于安体贴入微,没让她有一星半点的受凉或不适,连身体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传来的痛意都不再那样明显。
全程没有半点她说话的余地,完全插不上嘴。
萧启其实不想这样,醒来应该问问闵于安才是,那座坟、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她想说,一个人经历过那些,你得有多绝望?
还有始终问不出口的那句:你心悦之人是谁?他去了何处?
可是闵于安在她醒来的那一瞬,就去找容初了,半点反应的机会也不留给她。
再则,萧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他说。
难不成说: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
且不说如今的小公主是否是前世的那个她。自己可以重活一世,不代表闵于安也可以。
那样的话自己会被当成是疯子吧。
其实疯子也无所谓的,只是萧启不想被闵于安那样看待。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看法亦然。她从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但闵于安,萧启开始在意她的看法。
有时候就是这么纠结。
没有等萧启想好措辞,就迎来了容初。
容初拧着一张脸,给她把脉。然后是饱含关心的教训,萧启怎么能够打断?
等到所有的事都做完了,尘埃落定,萧启那本就不太清白的脑子里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打了很多的腹稿,却还是放弃。
***
闵于安就这样坐在她旁边,视线从她身上的每一寸滑过,不肯放过一丝一毫。贪婪,而又悲哀。
这人是真的醒过来了呀。
不再是无论自己做什么努力都没有应答的状态,她是真的,活过来了。
萧启还在纠结,闵于安的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
闵于安终于问出了这几日在心底咀嚼不知道多少遍的话:“我就没有半分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么?以至于你都不想活了,想要抛下我,就此离去?”
萧启想要反驳,却被她堵了回去:“兄长说了,你是自己不愿醒来的。那你又为何醒过来了?”
我可不可以大胆地揣测一下,是……因为我么?
“我……”萧启想起自己的的确确是有放弃的。
只是她看见了老妪,不,是闵于安。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怕她没有自己护着会受委屈,放不下心啊。
老妪靠在碑前的身影在脑海里盘旋,萧启并不是在她死后立即醒来的。
萧启看见,她的小公主孤伶伶倒在了碑前,直到夜深。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拍打在她身上,也激不起她的任何反应。闵于安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林中野兽横行,第二日,便来了一群狼。
萧启冲着狼群大喊,企图把它们吓走,却毫无用处。她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随后而来的,是秃鹫。
闵于安以为自己在给将军守坟,她以为将军会在地下等着她。可结果,那是座空坟。但,她的将军确确实实看到了她。
也不算亏吧。
眼前所见皆是虚幻,皆为真实。
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又或者,他眼前的一切全都是一场梦。
萧启不知道,索性闭了嘴。
萧启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还是放弃。
你的心悦之人在哪儿?为何要替我守坟?
若你想要嫁与我,又为何不愿随我回家?
我可以护着你的啊……
***
不愿意说是么?
萧启的欲言又止尽数被闵于安捕捉到了,她嘲笑自己的脸皮大,所以,不是因为我啊……
也是,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不过是死赖着你不放的人而已。
你心里,可有半点位置留给我?
两个人心里都有千言万语,却迟迟没说出口。
最后还是闵于安妥协。
她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在萧启昏迷时决定的那件事:“只要你能醒来,我就不会再逼你了,你喜欢我也好,躲着我也罢,都随你。”
闵于安大可以再装装委屈,掉些眼泪,萧启定然是抵抗不了的,但是她没有。
套路,终归只是套路而已。如果只是单纯地逼迫这个人留在身边,于她而言,太不公平。
哀莫大于心死。
我放弃了,只要你能够活着,只要……你开心。
说话的人是这个意思,可从听话人的角度来讲就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