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居秋深露重之地,性子都淡了许多,见白虎叼着墨条到处撒泼,铠也再不会挥掌断案板,然后一个水牢困他半时辰。
但,也可能只是气多了,抗压能力强了。
铠指尖一挑,墨条在虎嘴中振了振,牵着口水飞到砚台立,凭空打起转。他就近捻一片枫叶作信纸,把白虎名姓之事寥寥概矣,而后大袖一挥,枫叶飞走。
若非万不得已,铠极不愿千里传音。一则懒得开口,二则嫌回音聒噪。
信送走,他懒散倒下,躺在白虎的肚子上。虎腹随呼吸起伏,推扶其背,颇有婴儿摇床催眠的意思。早年常是它蜷身趴睡青龙腿边,偶尔趁其平躺压伏胸口而眠。那会儿它脑袋堪堪及青龙半个上身,而今它已大了几倍,趴下后可圈住青龙及整个桌案。
至于不乐意化形之事,青龙责斥过几回。白虎先还解释人形不便、衣着不适云云,后不再作答,只耳颤尾落,呼呼装睡。正如现在这样。青龙入睡,它亦睡得很香,因为不会有人在半梦半醒时把它喊起来修炼——铠总是要睡很久。
并非困倦导致久眠不醒,只是晋神之后,铠的身体再难感到困倦饱饥,睡了不知何时起,吃了不知何时饱。不过大多数时候铠都在辟谷。若碰上白虎携馀物返,便吃上一回,把白虎储备粮吃光,然后被白虎气呼呼啃脑袋,扒一头口水在上面。
“铠,铠——”铠感到置身小舟,身随水荡,shi热气息喷至脸上,是白虎的声音,“青龙神君大人,醒一醒,我饿了,我想去吃东西。”
白虎见他无睁眼之兆,一面大舌头扇去。铠醒来,耳畔是虎腹中怪异响动声,如有是一袋活水乱撞。他推开虎头,轻柔太阳xue,问:“我睡了多久。”
“三天两夜。”
“……”铠撇眼外边,明明天色同他睡下时并无不同,“有回信吗。”
“那儿堆了很多。”白虎抬抬下巴,指向桌上几本折子。
那并非回信,而是祈愿折。铠顿感头疼起来。
他虽命门仙于山脚立碑,上刻可入山传报之事类,但仅限制仙妖出入,凡人祈祷是拦不住的。铠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旁边饿了半天的白虎用鼻子拱了拱他手,自腰封扒拉出条龙鳞链自己套上,轻手轻脚离开,临门阶,还是忍不住回头说一句:“我走了啊。”
上回不吭声独自外出觅食,被青龙用龙鳞链封住灵力关在山外五天之事,白虎已不愿再忆起。被猎户追赶几近扒皮成展品,委屈吧啦回来想找青龙算账,结果对方说:目中无人的臭毛病改一改。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白虎鼻子里呼呼出气。
铠挥挥手,不耐烦地示意它快去快回。这第一封祈愿折就让他很哑然,甚至要气笑了。
青龙属地内国力最强的君王,欲新建庙宇以供奉青龙,国师为此事劳神费财跳大神足月余,总算把这个镶金边的折子送到青龙神君本人手中,只为问上一句:青龙神君,您同不同意这事?
铠拳头一紧,把折子捏成齑粉,将审阅这份祈愿折的仙童喊来。那仙童亦属龙族,修为不足消退龙角,千岁有余,尚且八九岁孩童模样,哆哆嗦嗦跪至案前。未等青龙发难,仙童先道:“下仙以为,既是人间君王的祈愿,还是您亲自过目的好……”
“你何时见下界建庙需经过哪位神同意的?”铠语气尚缓,但仙童已整个匍匐于地,脑袋抖得直磕地板,咚咚作响,“下去罢,也不知你捞了那国师多少贡品,把这等折子奉与我,下不为例。”
“谢、谢神君。”仙童跪缩着退到门口,才敢起身跑走。
若真能左右凡人信与不信他,倒也好了,能清净不少。铠想着,拿起了下一本。往后皆是旱灾洪灾的请愿,有一册甚至并非他辖区的。看了地名,位处西南,又觉得眼熟,多看几眼。似是收白虎上来的地儿。那处已许久春不萌芽秋不落果,百姓以为是雨水不足,几次都只是求雨,因这次戚戚然添了句“难担赋税,民不聊生”得以呈到铠面前。
管你们的神现在还跟个心智不全的幼儿一样赖在我这,自然是水土贫瘠,难以维生的。铠冷笑了句,心说总算有理由把这小鬼送走了,顺了手边的茶杯仰头一饮,却口空无物,遂唤仙童添茶。仙童还是方才那位,眼虽红但手已不抖,挽袖沏好茶,临走前嗫嚅了句:“神君,今夜无月。”
怪不得口干舌燥的。铠喝了大口,问:“现在人间界什么时辰。”
“酉时,日头刚落。”
“行,你下去吧,之后没我传唤不要近殿。”
“是。”
众所皆知,青龙神君喜静认生。他的地界没有多少仙,只山脚一门仙,院里一护院,和殿内一仙童耳,而受庇佑之妖Jing鸟兽都隐居山中。平素三位仙子嬉戏修炼于院中或后山,偶尔回自己职位看看,与赋闲在家并无不同。青龙升神后信众渐多,撂挑子闭关那段时日,他们就帮着处理,有时还要代青龙神君去下界赐福。等神君复出,这些竟自然而然成了他们的任务。不过,有青龙这尊大神坐镇,这儿自他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