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月不见了?,辉仔。”
“喺呀,阿婆又变漂亮了。”
住进门第一户的是看着我长大的阿婆,正和别的婆婆们在大厅里搓麻将,几个婆婆都是熟人纷纷打了招呼寒暄几句,见她们一边把麻将洗得哗啦作响,一边抱怨监狱不给年轻人放假。
“婆婆你们玩开心点,我先回家。”
“你快回去看看,你老豆最近酗酒?,我门口的香炉都给他踩碎,菩萨会怪的。”
“那我明天去给您请一尊新的。”
“没事喇,我已经都弄好了,你回去劝一下你老豆,不要再喝那么多了,这么多年天天喝酒,扰得邻居都没得安生,不像你这么乖……喂,你刚打的咩啊?”
“白板啰。”
不再打扰她们,把手里的包提了提避开冲下来的小孩便往楼上走。
“阿辉哥你回来喇?刚好我有功课不会写……”
“哥哥晚点帮你看好不好?现在很累。”
“好?,那我让妈咪请你来我家吃饭。”
上到四楼,左边第五间。
我抬头望着门派上的405,却不太想摸出口袋里的钥匙。
比起放假回家其实更情愿调休留在监狱里,要说Yin暗与逼仄,监狱不够这间房子的万分之一。
小妹出事之后,爸开始酗酒,喝多了就会拿我出气,毕竟小妹的事确实是我的错,就任由他打。
一开始妈还会出来拦,但有时候他实在喝太多就会连她一起打,其他的时候妈都是抱着小妹的照片哭,哭干了眼泪又哭。
在有一次爸用酒瓶砸破我的头之后,邻居报了警,爸被拘留几天就放了出来,反倒是妈被查出来Jing神失常住进了Jing神病院。
一响关门声扰乱楼道里静静漂浮的尘埃,天光从尽头的镂空墙落进来,还没照亮我的鞋就堪堪停下。
“辉仔回来喇?”
“喺呀,好久不见啊。”
“站在门口做什么,赶紧回家休息一下,我还要出门,拜拜。”
摸出钥匙打开铁门,又换了一把钥匙打开里层的木门,“吱呀”声响过,似乎停留在时间的某一个空洞不曾动弹过的空间在视界展开。
门框上还有为我量身高时刻下的痕迹,旁边的铅笔字迹还写着一个13岁生日的日期,而另一边的门框上刻着的是小妹的身高。
屋子里一切都没有变,但一切都又变了,而导致所有改变的罪魁祸首正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我。
爸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烟灰缸的烟头满溢出来,连玻璃杯里都是烟灰,地板上的酒瓶睡得比他还乱。
家里的灰比楼道里还重,只是不像楼道里那样静静漂浮,只在被人打扰的时候才偏离既定轨道,里面的灰尘被已偏斜的日光染成夕阳的颜色,随着爸的鼾声胡乱动作。
把包放回自己的房间,挽起袖子开始打扫。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双手已经握住了沙发上熟睡的人的脖子,手指渐渐收紧,直到他呛咳着要清醒过来才松开,装作若无其事收拾起地上的酒瓶。
“还知道回来?”
背上被人蹬了一脚,没有防备差点整个人砸上玻璃茶几。
支起身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手下的动作,收拾着地上的酒瓶和几上的烟头烟灰。
“以后少喝点,邻居都在抱怨。”
“我是你老豆,轮得到你来管我?”
又是一脚踹在后背上,这一次我有准备,所以及时稳住身体,不至于因为他力道的加重而栽下去。
“我还要去给3楼的小孩补习功课,晚上不在家吃饭。”
“哼,补习功课,你要不要搬到3楼去住?刚好他们家孤儿寡母。”
不想和他废话,把烟灰缸扣进垃圾袋,他又是一脚,这次踩在后脑上,这一脚就把我头踩到茶几上,这次直接磕碎了茶几顶层的玻璃。
受伤使身体自然反应起来,反手抓住他的脚腕一拉,另一手抬起来就握成拳头要砸,只是还没打下去理智就又重新回来,迅速放下了拳头:
“我对女人孩子没兴趣。”
他好似还在刚才的震惊中,但又立刻拿出平常那副派头:
“那你个衰仔对什么感兴趣?男人?”
对什么感兴趣?
刀具,枪械,踩着头骨的皮靴,揍断肋骨的指虎,害死小妹却还活在世界上那几个渣滓的狗命……还有十三岁那年世界倾塌之前的邱刚敖。
“也可以这么说。”
关上身后的门还隐约能听到里面的骂声,到那和我没有关系,我又不是他嘴里骂的“死基佬”,只是落雨时给我毛巾擦干的人碰巧是邱刚敖而已。
只有邱刚敖而已。
足矣。
放假的几天无非是在家睡觉,起身后便出门,陪阿婆聊天,辅导小孩作业,闲逛,在附近的儿童公园里喝一瓶波子汽水,看小孩子们滑滑梯、荡秋千,同素不相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