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菰初从婚房里出来之后有些恍惚,他用清水冲了冲烫伤的地方,拿出了一小罐药膏擦了擦。
金桂园里的仆人还未入睡,他们今天也有些疲累,叶菰初叫来管事的人,吩咐他明天把这里的装饰物都撤了,这喜气洋洋的红色看得他眼睛不太舒服。
他发现怀里有钥匙,就骑马出门,去了他们这几个月住的地方。
这事也是巧了,到了那,路过邻居家门的时候,叶菰初听见了那对夫妻的对话,无非就是妻子怀孕了,丈夫高兴地喊“我要当爹了”。
叶菰初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他驻足了一会儿,才打开了旁边紧闭的房门,又点上了烛火。
和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叶菰初准备把自己的东西带走,免得惹人厌烦,这些天他的确买了不少东西。
笔墨纸砚不太好拿,可以留下,衣服......柳夷凉给他买了几件用于换洗,叶菰初不太赞成那过于随意、只图方便的品味,不过他还是一直在穿,还是带走吧。
他又拿了两只木簪子,是柳夷凉为了省点钱自己给他削磨的,叶菰初觉得用着还可以,还有五条颜色过分鲜亮的发带......不得不说,他实在有点质疑柳夷凉的审美,但是柳夷凉偶尔给他束发弄得还不错,拿走吧。
他们俩的这些回忆可真是不值什么钱......只要一把火就能烧成飞灰。
叶菰初又想到了柳夷凉从小到大的样子。
六岁,十岁,十四岁,十七岁,二十岁。
六到十四岁,柳夷凉眼中没有什么忧愁,每次一见面,都只会跟在他身后讨他欢心。
柳夷凉十四岁那一年,叶菰初已经和叶舒慈在一起了一年,只是还没告诉爹娘而已,叶舒慈有一回非要拉着他们和另外几个同门玩捉迷藏。叶菰初躲在了衣柜里,柳夷凉到处乱窜竟然正好打开了那个衣柜,看见叶菰初在里面,柳夷凉马上就钻了进去,两人在衣柜里面面相觑。或许是黑暗催生了莫名的勇气,叶菰初听见柳夷凉用很轻的声音说:“菰初哥哥,你过几年可以娶我吗?”
因为这声音轻得像蚊子叫,叶菰初虽然听清了,但是还是可以装作没听清,他故意将耳朵凑近他:“你说什么。”柳夷凉这下就不再说话了。
叶菰初觉得那些写了一半的纸也还是带走为妙,于是他又走到桌前,想把纸张叠好,纸张中间不知为何夹着一把很新的匕首,叶菰初这么一弄,匕首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他把匕首拾起,那匕首柄的一侧镶嵌着红绿的宝石,看上去是柳夷凉喜欢的样子,不过并不是很贵,另一侧刻着三个字,第一个字是叶。
难道是柳夷凉打算送给他的礼物?那他是要带走的。
屋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了。
叶菰初去摸索火折子,又把火点上了。
屋内又亮堂了起来,叶菰初凑到灯火下,这才看清了剩下的两个字。
惜。缘。
叶惜缘。
在叶氏同辈之中,并没有人是这个名字。
“我今天去寺庙,大师说‘有缘躲不开,无缘碰不到’。我觉得我们俩还算挺有缘分的。”前几天柳夷凉说完这话就让他揉了揉肚子。
叶菰初一个趔趄,没有站稳,跪倒在了地上。
烛火又熄,他的眼泪才落下一滴,便再也止不住。
叶惜缘,是本该在今年夏秋之交出生的孩子。
叶菰初在屋子里呆了半个时辰,就拿着匕首和包袱出门了。
幸好时间不算太晚,他问到了凌星的医馆的位置,或许是因为今天午后在金桂园耽搁了一些时间,医馆竟然此时还没关门。
叶菰初下马后就跑了进去,凌星和顾望月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里面还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孩,看上去是新来的医馆学徒。
三人都被叶菰初吓到了,男孩挡在凌星和顾望月前面:“你、你来做什么?”
凌星认出了他,便示意男孩不要太紧张,她走上前去和他对视,叶菰初比她高上许多,所以她不得不抬头看他:“叶公子,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叶菰初低头问:“孩子在哪,我和他的孩子在哪?”
凌星听他声音喑哑,见他眼圈泛红,便说道:“未足月的孩子会放到城西的乱葬岗,我用一块深蓝色的布料包着它,上面的纹路类似金鱼。叶公子,怀孕生产是极为凶险之事,你既然......你还是放过他吧。”
叶菰初听完又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凌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只好说:“是个小姑娘。”
叶菰初问完就离开了,凌星沉默了一会,才转头对着顾望月说:“望月,你以后可不能学小柳公子,你看他的男人多不靠谱,我看小谢这个小白脸也不怎么靠谱,你别被他给骗了。”
旁边正在理东西的“小谢”谢听桑这下可不乐意了:“师父,我哪里不靠谱了?你要说也别当着我的面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