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轻声道,“你说布衣之怒,亦可流血千里,天下缟素……是为什么?你是来向我复仇的?”
“也许一开始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哦?“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短暂地落在瑕盈身上,而后又一次变得空洞,“哦……我看见了……你的家人都死于,天抚六年的弱水之祸——你也是那一年成为的信使?”
“是。”
山体又开始抖动起来,老人在发笑。
瑕盈仰着头,“有什么好笑的?”
“这么多年了,我在笑……”老人低声道,“都这么多年了,你们所谓的天道,在择人御士的手段上,还是没有长进——他是不是在那之后告诉你,一切都是曾经的姑射山君死而不僵,意图颠覆人间秩序,所以频频引来弱水之祸?”
瑕盈面无表情,“这些事,难道你不认?”
“那倒没有。”老人低声笑道,“没有一处弱水之祸不是由我而起——没有办法,地上的人间太快活了,每一次浮上地表,我都记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同为天道
“不过这么多年了,除了冯家的女孩子们,我还从来没有真正在其他人面前现过身你也还是头一个,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是第一个把你逼到绝境的人?”
“年轻人话不要说太满。”老人低声道,“你能走到这一步确实难得意识到六种与灵识属性相匹配的死亡和对应的献祭阵法可以彻底消解我魂魄的信使,你并不是头一个。”
“是吗。”
“当然了。”老人笑yinyin的,“你的主子同为天道,他碰不了那个阵法,只能把事情交给你们来做,可是要献祭那么多无辜的人,让那些个百姓一个个心甘情愿的赴死”
“同为天道”瑕盈眉头微颦,他几乎立刻就抓住了这个词
“不要急,年轻人。”老人低声道,“先听我把话说完。”
瑕盈拧着眉头望着眼前人。
“祭祀这种事,心软的人做不了,可心硬了,做着做着就入了魔,变成了贪权的恶人尤其像你们这种在承接天道授命之后自有代价的信使,想在旷日持久的忍耐中,压抑向追随者索取更多的愿望就更难了。
“而一旦信使失格,染指祭祀,被献祭者再虔诚,也没有用了。
“你是头一个,手上沾了那么多血,还能心如止水的信使。”老人笑着道,“你既然指名道姓地想见我,那我就出来见一见,又有何妨呢更何况我也好奇,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的,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这个事情,它真的是,很麻烦呀。”老人望向眼前属于冯黛的光棱,“你看看,你看看我原本以为上一次把冯家其他女孩子们的枷锁都挣断了,就能上去了,结果阿黛化身的剑根本纹丝不动。
“小子,知道为什么吗?”
瑕盈没有说话。
“因为阿黛是在完全知晓我的遭遇的情形下,仍以极为决绝的心念献出她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对我的束缚你的主子真是狡猾啊,他知道暂时凭他自己奈何不了我,所以就用这种卑劣的伎俩,用我自己的血脉来封印我自己”
老人传来几声枯笑,但语气之中却丝毫没有对瑕盈的恼怒或是憎恨。
“冯家的祖母没有被你蛊惑。”瑕盈低声道,“她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是不是正确的,你做不了这个判断。”老人轻声道,“她在最后一刻,选择了还活着的人,但却背叛了所有死去的女孩子你听不见吧,我每天都在六符山,在这里听山底的哭声。”
“命运原本,也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
“命运?你和我讲命运吗。”老人笑了笑,“难道你以为世上真的有既定的命数这回事?小子,你确实有一些本事但你真的,太年轻了,我们不提别人,就单说说冯家。
“你是以为冯家每一代的姑娘里,究竟是谁要献祭,是你所谓的天道在他们出生之时就定好的命数吗?根本不是”
“……”瑕盈微微眯起眼睛。
“你以为你的天道草蛇灰线,伏延千里,什么都能算尽吗?我告诉你,他算不尽
“他需要冯黛这样怀着真心的人,需要她们的血,但他根本算不着究竟谁的心更诚挚,所以他只能等。起初是等着每一代里的女孩子长大,然后在她们之中挑挑拣拣,看看谁最肯为了这世道白白牺牲自己。
“可后来不出几代就没有人再愿意了,他又转向去挑选浸着感情的山海誓这多少算他聪明了一回,这可比先前直接挑人献祭的办法好使多了。
“到头来,谁与丈夫的感情更深,谁的山海誓更有力,那么谁就是下一个被选中的祭品。
“更可笑的还不是这件事他在人定之域的幽都山上都已经留下了冯嫣的姓名,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汲真,杀了冯嫣就能突破当下的境界,想引汲真上钩,他也好用这食了我血脉的妖狐,炼成克制参商的利器。
“结果呢这两个人相爱了”
老人发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