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的不同是如此明显,冯嫣当初尚能凭借一些生活的蛛丝马迹认出小七并非故人,何况六郎?
冯嫣喉中微动,她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直到此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另一种可能。“……六郎现在在哪里?”
“他和冯易殊调用了平妖署的妖兽,现在在到处寻找纪然和小七的下落。”杜嘲风答道,“怎么,你想见他?”
“想。”冯嫣低声道,“不论如何,有些事,只要我当面问问他……就清楚了。”
……
拂晓时分,孙幼微又是一夜未眠。
这一晚她并没有在太初宫度过,而是一个人去了内廷的藏书阁。
浮光提着灯盏跟随左右,也整晚都没有合眼——孙幼微站在一面悬挂着巨幅地图的墙前,从左及右,看了整整一夜。
墙上地图所绘制的,并非是大周的疆域,而是属于孙幼微的陵墓。
这座皇陵从初元二年开始修建,直到去年年底才大致竣工,其规模之宏大,耗材之奢侈,大概在历代周朝的帝王中无出其右——但她似乎也完全担得起这一切,即便修缮陵墓的开销越往后越大,但内帑却从来没有因之捉襟见肘。
初元、承平、天抚、凤元……她在这皇位上已经换过了四个年号,度过了五十一个年头,大周的中兴盛世,究竟是如何突然落入这风雨飘摇的境地的?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命运的大手,它突然翻覆,天下的风云就骤然变幻莫测起来,叫人措手不及。
孙幼微皱眉侧目,发现近旁的浮光正望着墙上的某处地方出神。
“……在看什么?”孙幼微冷声问道。
浮光一怔,连忙收回目光,“回陛下,臣在看您万年福地旁的那处……狭间。”
第一百零八章 秦晋
孙幼微顺着浮光的目光看去,很快也望见了她口中所说的“狭间”——那是她墓陵西北角的一处树林,林中有一处狭窄的地下室,地图上没有写它的名字,也没有记用途。
在整个庞大而繁复的帝陵中,每一处墓室的名字、用途都有其说法,几乎没有闲置的设计,因而西北角的这处墓室反而显得古怪。
“哦……”孙幼微轻轻笑了一声,“那是留给驸马秦慈的位置。”
浮光微怔,“……驸马?”
显诚十六年,还是帝姬的孙幼微刚及豆蔻。在这一年,显诚帝钦点了当时的状元郎秦慈为驸马。
对大部分金榜题名的学子而言,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考取功名只是他们万里征程的第一步,一旦应召为驸马,他们就不再能入翰林为官,余生更是与朝堂无缘,自此以后就是天家的内臣。
个人的仕途至此,可谓毁矣。
然而秦慈在细思了三日之后,竟还是答应了下来,他出生于燕赵之地,家中早已没落,除了几亩薄田,一个老仆,再没别的财产。
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有显赫的师门,也没有家境殷实的宗亲,婉拒公主的亲事放在其他人那里或许不仅不是坏事,反而能成为一桩美谈,但于秦慈,这却有着难以估量的风险——更何况孙幼微蛮横之名在长安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慈究竟是以何种心态答应下皇帝的指婚,世人早已无从知晓,但这五年的婚姻却是孙幼微唯一一段为人妻室的时光,两人之间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五年下来,孙幼微始终未能有孕。
显诚二十一年,驸马因风寒去世,孙幼微哀恸逾恒,被父亲接回宫中。
等后来孙幼微即位之后,秦慈生前居住的村落亦得了不少来自天家的关照与垂怜。
浮光望着那片墓陵,心中有些疑惑——从孙幼微待秦氏族人的态度来看,她对驸马应该是有情的。
然而既然有情,又为何没有将驸马迁入主墓,而是放在边角处呢。
“驸马临终前,曾向朕哀求,说他一生对朕用心服侍,只希望朕能看在往日的夫妻恩情上,死后放他自由,让他葬回祖陵,”孙幼微淡淡道,“但朕,没有答应。”
浮光久久望着那狭间,“自由……他对您的恩爱,是在骗您?”
孙幼微笑了一声,“是不是骗,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她伸出手,让浮光扶着她在近旁的椅子上坐下,面对着庞大的陵墓,孙幼微慢慢闭上了眼睛,整个藏书阁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的北风在不住咆哮。
“显诚十六年,其实还出过另一件大事,只不过当时整个长安的风头都被朕的婚事给抢了,以至于另一件事无人谈论,很快就沉寂了。”
“陛下是指……?”
“那一年,司天台第一次出了一个一年之内连过七科的考生。那人女扮男装,年仅十六,叫晋兰,和秦慈是同乡——两人是一道进的京,相交匪浅。”孙幼微单手扶靠着脸颊,“父皇当年怕我计较,从未和我提过这件事,但朕早就把这件事查了个一清二楚了,哪里还用他们来同我说。”
浮光眉头微皱,“这么说来,驸马和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