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何等荒唐!
原先尽在掌握的局势几乎一夜之间被打翻,难以预料的意外接踵而至——如果说杜嘲风还在这件事上给她留下了什么情面,那大概就是在给各州府的文书末尾落了女帝的款。
——然而这几年间玉玺一直在内廷中,从来没有离过她的身。
唯一的解释,就是杜嘲风私刻国玺。
真是……反了!
然而这件事中实在有太多疑点,在将这两人缉拿归案之前,始终不能定论。
“陛下。”浮光仍像从前一样,面色平静地从殿外走近。
“朕什么人也不见!”
“陛下,不是有人求见,”浮光将一封奏疏举到身前,“是岱宗山那边搜寻检索的桃花卫传消息来了。”
“人找到了吗?”
浮光摇头,“……还,没有。”
“那还递什么奏疏!”孙幼微一扫长袖,“要是迟迟没有消息,就让他们的长官提头来见。”
浮光表情为难,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头退下。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陛下……臣以为,您最好还是看一看这封奏疏。”浮光望着孙幼微,声音很轻,“六符山下,有异象。”
……
天未破晓,五郎与六郎被疾行而来的桃花卫惊醒,他们宣读了圣上的圣旨,说当下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暂时放他们二人离开内廷,只要找到了冯婉与纪然,圣上会酌情减免之后落给整个冯家的罪过。
五郎心情复杂地接了旨,他昨日深夜也看见了天上的光路,
真的会有酌情减免吗?
还是一网打尽之后,赶尽杀绝?
“五哥。”六郎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管怎么样,都先把人找到再说。”五郎低声道,“现在这个情况,说不定小七跑远一点反而是好事了,怕就怕他们跑得不够远,或是半路改主意,临时想回来。”
“也是,以陛下的性情不可能再饶过他们两个了。”六郎叹了口气,“但我担心七妹已经……”
“不管小七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现在肯定还活着,这一点你放心。”五郎轻声道。
“五哥为什么这么肯定?”六郎看向五郎,他骤然想起长陵中冯家女儿们的星空,不由得心中起疑,“是不是姑婆那边已经有消息了?”
五郎摇头,“现在这个情况,老太太就算有消息也送不到我们这儿。”
“那五哥是怎么……”
“昨天桃花卫找你录口供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五郎声音平静,“当年小七坠崖后不久你就和二哥三哥他们一起去执行公务了,所以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她被救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个半灵,叫槐青,两人是休戚与共的。如果小七真的死了,那个半灵也会灰飞烟灭。”
六郎目光一凛,“……竟然有这样的事。”
“嗯,昨晚我专门回去看了一眼,槐青还好好的,所以小七肯定没有性命之虞。”
六郎目视着前方,他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腰间的剑上,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剑柄,他轻声道,“那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找人。”
“对。”五郎应和点头,“要是一直找不到人最好,如果他们真的还在洛阳附近,那我们一定要赶在其他人找到他们之前,先找到他们。”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平妖署的门前,他们一前一后地踏进庭院,来到冯易殊日常办公的地方。
“五哥这是要来调人?”
“……桃花卫那边派出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用我们这边再添几个。”冯易殊低声道,“刚好这次手里有陛下的旨意……我来调用妖兽。”
如果冯易殊此刻回头,他会看见六郎脸上倏然闪过的惊讶和欣喜,会看见六郎因为一瞬的不可置信而骤然僵硬的手脚、身姿。
但冯易殊只是低头取出钥匙,打开已经落了些灰尘的房门。
他轻咳了几声,捂着口鼻走了进去,冯六郎紧随其后。
“要申请妖兽的调令太复杂了,流程我总也记不住,每次都要现查。”冯易殊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架上翻取对应的文书,“这几年这种笔头上的活儿我都是丢给小七来帮我做,一下捡起来还有点手生……”
六郎环视一周,冯易殊的这间屋子陈设非常简单,除了必需的桌椅箱柜,几乎没有别的什么装饰,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平时会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大部分需要他出现的地方都在郊野。
然而很快,桌上的一本书引起了六郎的注意,他几步走近,将书拾起。
书封上写着《太平御览》四个字。
六郎随意翻了翻,很快发现书中的空白处上写了大量批注,大部分是对书中内容的纠错,还有一些是对空缺条目的补充材料,整理得非常翔实。
书册的前三分之二写得满满当当,后三分之一则没有一处额外的笔墨——看起来,还没有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