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嘲风同样眉头紧锁,“林安民这些年不声不响,竟收集了这么多的证据……”
魏行贞已经放下了文书,他看了看身旁的冯嫣,“既然瞒不住了,就不瞒了如何?”
“不可!”杜嘲风立刻道,“必须咬死不认!”
魏行贞望着冯嫣,她从方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阿嫣觉得呢?”
冯嫣还在读殷时韫的檄文,这时回过神来,“……什么?”
杜嘲风只觉得眼前的两人根本还没搞清楚状况,“听着,我今晚看陛下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是一直隐而未发,不论她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当时当下,陛下一定是想保你的。
“如果你直接承认,陛下不仅不能保你,而且必须追责到底,如此才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如此一来,那首当其冲的就是冯家,我天箕宫上下近百年的行迹也势必要被彻查。
“到时,在外的声名受损事小,更要紧的是,不论是冯家还是天箕宫,平日里虽是一派风平浪静,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都想来踩上一脚——在这个紧要关头落一个这样的把柄出去,除了徒生事端,再没有别的好处!”
魏行贞想了想,“可是——”
“你别可是了,大周首辅之位被妖邪所占——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大事!”杜嘲风急道,“也就这几十年朝廷四海升平,仓廪丰实,若是荒年遇上这样的消息,怕是这个冬天还没过完就有地方要造反。”
“……天师说的是,”冯嫣点了点头,“以此事波及之广,牵涉之深,真查起来,人人风声鹤唳,朝廷只怕很快就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是的,眼下灵河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别说陛下现在想保行贞,就算她早就对行贞下了杀心,此刻也不能不保。
冯嫣又垂眸想了想。
殷时韫挑了个最坏的时机做这件事。
用的也是最决绝,最糟糕的方法……
“总之,今晚陛下应该就会让你们当场对峙,”杜嘲风看着魏行贞,“你做好准备。”
冯嫣一怔,“若是要对峙,天师应该也躲不掉?”
“我已经主动请缨了。”杜嘲风答道。
“可若是对峙,必然当着所有官员的面……”冯嫣颦眉,“万一皇上——”
“皇上万金之体,不会愿意像瑕盈那样在留咒印在身上……那就总是有转圜余地。”杜嘲风轻声道,“再者我出来的时候,陛下已经召内廷的禁厌师来了。”
“禁厌师……”冯嫣有些意外,“那不是更糟糕么?若是禁厌师到场,你与殷大人在辩驳之前恐怕都要当众立下不可说谎的毒誓,谁违背了誓言谁就要应誓——”
杜嘲风不甚在意,“我命硬。”
冯嫣又怔了怔。
“我们该走了。”魏行贞轻声道,“那两个桃花卫这会儿应该快到行宫前面了。”
“这封文书,天师可以给我再看看吗?”冯嫣问道。
“拿去吧。”杜嘲风再一次看向魏行贞,“你听到没有?必须咬死不认。”
“嗯。”魏行贞抱起冯嫣,“一会儿山顶见。”
杜嘲风站在原地目送魏行贞像一只离弦之箭飞速消失在夜色之中,过了一会儿,杜嘲风也悄然消失在风雪里。
……
行宫之外,有宫人引路,带冯嫣和魏行贞来到等候召见的偏殿。
偏殿内空无一人,两人就近坐下。
冯嫣侧目看了看魏行贞,他正闭着眼睛歇息。
于是冯嫣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与魏行贞想见的情形——那时她也是在一座偏殿之中等候着孙幼微的传召,只不过不是在岱宗山上,而是在长安。
可是周围的光景却是相似的。
冯嫣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声,又想起初秋时候,自己在灯会上拆穿魏行贞身份时,他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模样。
魏行贞那边睁开眼,发现冯嫣在看着自己笑。
“阿嫣在笑什么?”
“你怎么好像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冯嫣问道。
“急也没有用。”魏行贞轻声回答,他拉过冯嫣的手,“再说,阿嫣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至于旁人怎么想,似乎没什么所谓。
魏行贞也看着冯嫣,“你呢,害怕吗。”
“怕啊。”冯嫣点了点头,“……我怕这件事,怕了好久。”
魏行贞往冯嫣那边靠了靠,“如果到最后真的牵连到冯家,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他们的性命。”
冯嫣摇了摇头。
人要是想安心地活,只有一条命是不够的。
更何况,有时候人为了能够安心,宁可不活,宁可去死。
如果真的闹到了那一步,即便所有人都还活着,也注定是死局了。
浮光就在这时揭开了门帘,“魏大人,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冯嫣和魏行贞同时起身,又听浮光道,“公子稍等,皇上现在是单独召见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