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睛,慢慢地舒了口气,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
像是害怕清醒以后就把刚才的一切都忘了似的,冯嫣断断续续地把之前在地下看到的一切都说了一遍。
魏行贞一言不发地聆听,
“真奇怪”冯嫣低声道,“难道我爹也骗了我?”
“为什么这么说?”
“我小时候他告诉我,祖母离世的那一晚,他一直守在她旁边,陪着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你当时没有发现吗?”
冯嫣摇了摇头,她的眼睛半睁着,又想了一会儿。
“或许,我爹说的,也是实话吧。”她又打了一个寒战,“对了,行贞,我我还得再去一趟长陵。”
“今天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冯嫣回答,她闭着眼睛,“在那之前,我还要去见姑婆一面。”
魏行贞皱起了眉头。
冯嫣忽然仰面望向他,“你的参商呢?”
“……”
魏行贞一怔,方才的情势太过紧急,他完全没有顾得上去理会地上的断剑,抱起冯嫣就飞快地离开了那个地宫。
“你不会把它忘在地下了吧?”
“嗯。”魏行贞答道,“不过”
他伸出手,向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半空缓慢抓握。
一道青色的流光从他的掌心向两侧延展
当光芒完全熄灭的时候,参商连剑带鞘,再一次出现在他的手中。
孙幼微的行宫中,杜嘲风面色平静地跪在御座之下。
整个大殿此刻,就只有杜嘲风和孙幼微两人。
冯易殊此时已经得了女帝的恩准,回家去给家里的两个搞事的弟妹善后,临走前,他还和杜嘲风打了个招呼。
不过,等杜嘲风转过身,踏进女帝的大殿时,他脸上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女帝屏退了左右甚至连浮光都一并离去了。
孙幼微的脸色虽然苍白,但依旧带着不可捉摸的威严。
“到底是什么事,非得把所有人都撤下了,你才肯开口?”
“回陛下,昨晚易康和易平来找过我了。”
“哦。”孙幼微脸上浮起微笑,“他们和你托底了?”
“是。”杜嘲风答道,“没想到陛下为了抵御灵河,一直做了两手准备。”
第四十章 何谓偏爱
孙幼微目光向远,往昔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还如同昨日。
“很意外吗?”老人微微侧头,将脸颊抵在蜷握着的指节上,“竭力遏制灵河的泛滥当然是重要的,但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它一定能成功。”
“……是臣无能。”
孙幼微笑了一声,她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杜嘲风的身后。
目视着殿门外的风雪,女帝轻声道,“……是朕很少做孤注一掷的事。”
她转过头,“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想和朕说什么。”
杜嘲风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他依旧沉默了片刻,“臣有一个猜想。”
“猜想?”老人的眼睛轻轻眯起,带着几分玩味,“仅仅是‘猜想’而已,没有任何验证?”
“是的,仅仅是猜想……臣无法验证。”
女帝一时间没有说话——为了一个尚未验证的猜想,杜嘲风如此兴师动众地要求所有人都退避三舍……
那这“猜想”的分量,看起来不轻。
“……说说看。”
杜嘲风平视着前方,“先说另一件事吧——昨晚易康和易平来和我说这些年他们在长安做的事情时,我很惊讶,不,应该说是惊叹。
“此前我们想过的抵御灵河的办法,无非是提前筑堤,熬过三年五载,等灵河下沉,也就达成了目的,但灵河并非水流,普通的堤坝很难阻挡那么长的时间——这也是一直最让我们困顿的地方。”
孙幼微低低地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然后呢?”
“但若是按照陛下您这些年一直在长安尝试的方法——在灵河浮升到地面之前,用咒术抢先一步将它导引到另一处地下,并持续加以引流,使之在地表以下奔涌、逸散——那么地面上的人,就暂时安全了。
“这实在……是个天才的方法。”杜嘲风低声道,“陛下是怎么想到的?”
“很早就在想了。”孙幼微轻声道,“自从朕登基以来,一想起我大周的腹地底下有一条随时可能涌现的灵河,朕就寝食难安……景明十七年,朕把这个想法和你师父白无疾讲过,当时拿野灵试了试,但失败了……”
孙幼微稍稍停顿,而后忽然颇有几分自嘲地笑了一声。
“说起来,朕还要谢谢那些殉灵人……天抚十八年,无为馆的沈千替朕修建佛塔的时候,意外发现长安城的地底多出了许多沟壑,那时魏行贞前来进言,说这些底下的沟渠都是用来作引灵之用——呵,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