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怎么过来了,”杜嘲风轻声道,“我正准备动身去平妖署那边找你细谈。”
“不必了,我就是想着这件事所以才先到这里来,天师这会儿和我一块儿去一趟大理寺吧,”冯易殊将一封短信拍在了桌上,“这是今早陛下通过凤阁传来的谕令,此事由平妖署主理,天箕宫桃花卫大理寺协同追查——这次不是白蹭您的帮助了,有了旨意,您许多事做起来也更方便,天师对妖邪了解甚多,这次也要仰赖您出手相助了。”
杜嘲风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展开了冯易殊带来的谕令,匆匆扫过之后重新将短信递还。
“走吧。”杜嘲风说道。
只是接下来,能走到哪一步呢。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一日,在抵达大理寺之后,各方这两日的进展彼此交汇。
首先的进展来自现场,在对周边近五十里的土地进行了两次极为细致的检索之后,平妖署那边收集到了许多新鲜的线索。
他们先是在死者遇害处的附近斜坡上,发现了两串可疑的脚印。在那天拂晓的时候洛阳一带下过一场小雨,然而这些脚印却非常清晰——可见是雨后才留下的。
这些脚印不大,大部分印子都很浅,看上去像是两个女人留下的。
在脚印之中,有少数几只踩得特别深,当事人似乎曾非常用力地跺脚——而从鞋印的方向看,当时这只脚的主人,正面朝着杀戮的现场。
第二,脚印的附近洒落着一些红色的长发。这种发色在周人之中几乎是没有的,不过早年间长安有从西域来的舞姬,赤发的美人倒是也曾见过。为了保险起见,平妖署将一部分现场拾得的发丝送去了天箕宫,最后双方得出了同一个结论——
头发的主人是“人”,而非妖邪。
这两条证据迅速为大家还原出了当时的现场——在凶手杀人的时候,曾有两个女子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来回踱步。
她们是过客?是幸免于难的逃生者?
不,都不可能。
以双方的距离和谷地、斜坡的地势,两个在坡地上徘徊等待的女人都不可能躲开杀人者的视线。
想一想,远处尸横遍野,且杀戮一直在持续,会有普通人望见这一幕,不仅不跑,还在视野开阔的地方来回踱步吗?
当然不可能……
这两个人,即便不是凶手的同伴,也一定是与凶手关系密切之人。
“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纪然站起身,他两只手撑在桌面上,“我们会去洛阳的各处城门、客栈、屋舍中查探,看看近日有哪些两三人结伴同行的旅人进了洛阳。”
第八十章 大理寺少卿的本事
“李森。”纪然看向近旁一直在记录的下属,“这件事你着手来安排。”
“是。”
纪然将身前的两叠文书分别推向了冯易殊与杜嘲风那边,文书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冯易殊拿起随意翻了翻,这文书看起来像是卷宗,并且按照顺序,从天抚二年一直编纂到今年。
“这是……?”
“具体的细节冯大人和杜天师可以回去之后细看,我先简单来说下我这边的发现。”
纪然站起身。
“自上次岱宗山之变之后,我们就一直在整理近二十年来殉灵人活动的卷宗。
“但是,考虑到早期殉灵人的活动非常隐蔽,所以我们在收集资料的时候不仅仅整理了已经确定与殉灵人有关的卷宗,连带着把各地悬而未决的命案也全部做了收集——其中,有一些非常值得关注的细节。”
他哗啦啦地翻起自己手中的档案,然后停在天抚十三年那一页。
杜嘲风与冯易殊扫了一眼年份,也迅速将自己手中的文书翻到对应的地方。
纪然接着道,“天抚十二年,句容、于潜、临安、嘉兴、扬州一带,接连出现大儒被杀的命案——”
冯易殊和杜嘲风同时颦眉,两人的目光迅速扫过手中的白纸黑字:
天抚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大儒徐有让于自家书房被害,现场布置齐整,无打斗痕迹,死者两眼暴凸,面极惊恐。死因:斩首;
天抚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大儒谢隽趁夜游湖被害,同行三人无一幸免,舱内无搏斗痕迹,一人下身便溺,四人皆惊恐万状。死因:斩首;
天赋十三年,岁在辛酉,嘉兴致仕官员陈有姜……
冯易殊飞快地翻页,目光不断地在几个相同的字词之间跳动。
死者不是当地大儒,就是之前在朝中颇有声望的老臣,死因都惊人地一致,而且死前显然都遭到了什么惊吓。
杜嘲风也稍稍皱眉,如今纪然突然重提这几个案子,他也有了一些印象。
他记得当时最初几个遇害大儒的学生闹得很凶,大家言之凿凿,说自家夫子是死于仇敌买凶的Yin谋之下,好几位过去与死者有过节的老夫子不堪其扰,最终也自尽这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