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安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小时候他也曾缠着妈妈,问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可除了“你爸爸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之外,就连妈妈也给不出自己更多回答,她甚至说过一些彼时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话,比如“我不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没有见过他,我知道的只有他的名字”。那时候骆安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可你不是我妈妈吗,为什么你会没见过爸爸?”他记得那时妈妈笑了,说:“安安太小了,这个问题等长大一点再说吧。”
那时候他还跟着妈妈的姓,直到九岁时被骆修远收养,才改名成了骆安。
后来他接触了一些生物学知识,隐隐意识到按照妈妈的说法,自己很可能是在人工授Jing技术下诞生的孩子。再加上幼年生活贫苦,骆安拼拼凑凑,大致猜测出自己的身世:年轻时的妈妈可能是为了还债,和自己的亲生父亲达成了某种交易,通过人工授Jing技术为他生一个孩子。但在自己尚未呱呱坠地时,父亲就意外身亡了,于是交易自然没有达成,失去了买主的妈妈不得不独自拉扯着自己长大。
这个猜测不怎么上的了台面,所以他也没有对别人说起过。被收养以后,他也没指望过骆修远会知道关于他父母的事,他倒是曾经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让南宫平帮他查过“齐裴舒”这个名字,但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如果妈妈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齐裴舒在十八年前就死了,要查十八年前的事,那的确与大海捞针无异。
再后来他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是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实在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而骆安也完全不是会执着于自己的身世的那种类型。他以为自己的身世并不重要,至少对他人生的影响远不及自己被骆修远收养。然而如今看来,他的身世很重要,因为骆修远之所以收养他,很可能——不,显然是因为他有一个令人念念不忘的亲生父亲。
“齐裴舒,到底是谁?”骆安转过身,在黑暗中贴近了骆修远。骆修远依旧没有醒来,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你是因为他才喜欢我的吗?”骆安轻声问。
依旧没有回答。
于是骆安努力让他松了手臂,翻过身仰面朝天,眼神迷茫地看着天花板。那一瞬间很多事情从他脑中闪过,他脑中很乱,一时间抓不住自己的思绪。但有一点从始至终都很明确——他不开心,但并没有感到难过。
为什么呢?骆安想。骆修远喜欢的人不是他,或者说,他只是把他当做父亲的代替品来喜欢。但是他并不觉得难过。如果一定要确切地形容自己此刻的情绪,那可能是失望,不甘,或者——觉得无趣。
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准备,并且本打算付出更多的时间,想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让骆修远喜欢上他。但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骆修远注定会被他诱惑,与他努力与否没有一丝一毫关系。就好像他认真准备后上球场比赛,获胜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实力,而是他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打算给他放水。这实在一点意思也没有。
这比赛还没有重来的机会,因为骆修远不可能重新活一次,不遇到齐裴舒、直接遇到骆安地活一次,让他试验一下如果没有齐裴舒,他还会不会喜欢上自己。
也同样是在这个时刻,骆安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也并不怎么喜欢骆修远,因为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但他为什么会不喜欢骆修远,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却还整夜整夜地做梦,想要被他强jian,和他上床,想要彻底征服他。骆安暂时还想不明白。
他应该听陆桦的话的。骆安想。他真的不够了解自己。
*
骆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天光大亮,骆修远已经不在身旁。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正好骆修远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早餐。
“睡够了?”骆修远把早餐放到一旁,“起得来就去洗漱。”
骆安揉揉眼“哦”了一声,揉揉眼翻开了被子,忽而怪道:“你为什么把早餐端进来了?”
“怕你犯懒赖床。”骆修远笑了一下。
骆安眨了眨眼,感觉有点不真实,下床趿了拖鞋,走到盥洗室里用冷水扑了扑脸才彻底清醒过来。是了,他和骆修远的关系不一样了,所以以前在家里那些规矩都不用讲,他可以赖床到中午,也可以在床上吃早餐,骆修远都不会再管了。虽然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但骆安还是有点高兴,并决定把昨天夜里的事暂时放在心里不说——好牌总要留到关键的时候打,而现在骆修远这么宠他,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煞风景的必要。
洗漱完毕,骆安睡袍也不换,直接坐到床边小沙发去吃早餐。餐盘里是广式早餐,几个菜式都是骆安平日里最喜欢的,骆安夹起一个蟹子烧麦尝了,问:“你把张姨请来啦?”
骆修远坐在小茶几另一侧的沙发上,手里正拿着商务平板看邮件,随口答:“嗯,人还在。你不是最喜欢吃她做的菜?”
骆安嘴里塞着烧麦,含混答道:“那阳阳要饿肚子了。”
骆修远神情之中有一点冷色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