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才做出这个决定,但把了了交出去的一瞬,他心底某个地方,忽而像缺失了一块,了了不仅是他最惦念的小妖,它还承载记忆着他对诸骁最真切的爱意.....他甚至不想、亦不忍埋葬它。
桑田、斗转星移,它透彻、高洁,洞穿万物,连狡猾多变的天尊都不是他的对手,他从未认输,也从不认输,但这一次,他眼底的光芒暗了下去。
说罢,他便把了了连带着药筐,埋到了树苗旁边。
三公主?凌崇舟接过了了的尸首,愕然道:“她怎能残忍至此....?!”
肃长琴白着脸垂下眼眸:“是朕的一时仁慈,害了这无辜的灯灵,倘若重来一次,回到那一天,朕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咳呃!”
“......朕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肃长琴别过头,咬牙道。
肃长琴轻柔地捧着婴孩的尸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颤声道。
凌崇舟思索良久,才回应道:“如果陛下想要这个孩子,便好生修养,臣会给陛下炼制对抗罂珠魔性的丹药,以保龙子平安降生,只是.....”
“陛下.....!陛下息怒,您的内伤很重,是不能动怒的。”凌崇舟急忙扶住他的肩,把灵力传入他的心脉。
不知怎的,尽管自己什么都瞧不见,可凌崇舟却觉得,一向强悍的陛下此时红了眼眶,他却无法低声啜泣,亦不能大声哭嚎。
和其他上仙一样,凌崇舟对魁斗山极其不喜,在他眼中,这地方污秽、阴邪又黑暗,最不适宜药草生长,非常讨厌,但接近某座荒山时,他却闻见了一股晴甜的香气。
随后,他压下鼻子里的酸意,取出衣袖里的小筐,温声道:“小家伙,我不会做灯笼,只能给你编个药筐,凑合一下了。”
“陛下想过后果吗?您是九五之尊,怀上妖胎,本就是逆天背德之事,一旦这孩子降生,惩戒您的天劫便会降临,那个时候,您会受不住的。”凌崇舟皱起眉,语气微微急促:“狼王他是不会.....”知道您受的苦的!
你终究是,让他赌错了一回。
我见过最难过的人,他一滴眼泪也不流。
“这树的生命力,倒真是....”凌崇舟伸出手,轻柔地摸了摸它,话音哽在了喉咙之间。
“陛下言重了,为您分忧是臣的职责。”凌崇舟当即跪下来,轻声道。
这话说的凌厉又冷傲,但听那隐隐发颤的声音,分明是在强撑。
他顺着那味道一路寻找,居然在山坡上发现了一棵红豆树的树苗。
只是妖类陨落后,不落叶归根的话,恐怕不得再转世投胎....就算心如刀割,疼的快要昏厥,他终是决定,送了了的尸首回妖界,同时,也埋掉那些让他甘甜过,也曾酸楚过的回忆。
“朕没事。”肃长琴怔怔地看着了了的尸身,满眼不舍:“朕原本想亲自去埋葬它,只是....朕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了了,就交给你了。”
“那.....这个胎儿,朕、能留得住么?”静了片刻,肃长琴轻声问道。
听到那个熟悉的称呼,肃长琴立刻直起身,怒声打断他:“这孩儿是朕给自己生的,与他有什么干系?!”
“这是.....?”闻到浅淡的血腥味,凌崇舟有点惊讶。
凌崇舟无法,只好叹息道:“好吧,臣会竭尽所能,帮陛下保住胎儿。”
对于凌崇舟而言,肃长琴是他最尊崇的人、是最良善的恩人,但此刻,他却像残损的石像,零落不堪地躺在那里。
猩红发黑的土地上,弱小的树苗坚韧地冒出头,翠生生、绿莹莹的,好像一颗扑通扑通跳动、不肯服输的心。
听说,以赤金蛟龙化身的天帝是没有眼泪的,就算被抽去龙筋、剥光龙鳞,掏走心肺,陛下也不会掉一滴泪,凌崇舟曾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此刻,他忽然感到,或许陛下无时无刻不处在煎熬和痛苦之中,身体的伤对他而言,已算不了什么了。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狼王啊狼王,你分明已抓住那霁月,捧住了那片彩云,又为何要如此残忍的碾碎它?
“......我会给这小家伙找个好地方,陛下安心修养便是。”
陛下,这就是您所承受的痛苦吗
注视着他严峻的神情,肃长琴迟疑一下,便从怀里把了了取出来,递给他:“你帮朕把它埋到妖界去吧,找个好点的地方,起码要有光、有水。
离开紫微宫后,凌崇舟回到自己的住处,用药草编了一只小小的筐子,把了了放在里面后,便动身前往妖界。
“这是....什么?这里竟会长树?!”
此时的凌崇舟觉得,自己目不能视,倒也是一件好事。
做完这一切,分明毫发无伤,凌崇舟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刀子割了数千遍。
“它叫了了,是陪伴朕多年的小灯妖,眼看就要修成人形了,但.....那个渔女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