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曼青心想,说得倒是轻巧,痒的时候怎么可能忍得住。
“可以画十字。”陆屿道。
此刻他的声音如清冽泉水,和屋外吹起的晚风交织。
黎曼青看着他在一个个肿块上留下十字符号,沉默不语。
小时候妈妈教过她用指甲在包块上画十字的方法,只是长大后没了耐心,总觉得直接的抓挠来得更直接,虽然紧随其后的是更甚的痒意和她的抓狂。妈妈说的话和陆屿说的到底还是不同的,一个存在于小时候的记忆中,一个是长大以后,在早已浮躁的生活里用沉静的语调哄着。
对,哄着,黎曼青觉得自己被哄了。
陆屿表面上平静地继续在她胳膊上涂止痒的药膏,余光里瞧见她不停转动的眼珠和紧紧攥着被角的手,实是忍不住笑。
黎曼青皱皱鼻子问:“有什么好笑的吗?”
陆屿挑眉,不置可否道:“你的额头上也有一个很——大的包块。”
黎曼青伸手摸了摸,指尖擦过那块凸起,努了努嘴,确实有。
“闭上眼。”陆屿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示意她,“免得药膏碰到眼睛。”
言之有理,黎曼青便乖乖地照做,闭上了眼。
闭眼后的世界是一片暗橙色,黑与金变换着,她能感觉到光。她听说有一部分盲人连光都感知不到,她努力想象着那是何种感觉。
忽地,眼前的光消失了,剩下一片黑暗。
眼皮下,她的眼微微颤动。
先是淡淡的一抹茉莉清香从鼻尖淌入,紧接着她能感受到有什么正悬在她身体之上,横在她与光之间。
最后,在她睁眼的瞬间,轻轻软软的触感同时降落在她眉间,温软,伴随着一阵自己身体的战栗。
在他起身前,黎曼青颤动的睫毛轻扫过陆屿的下唇,几不可察地,他的身体停顿了一刹。
房间里的空气似是凝固了。
视线交汇,在避与不避之间犹豫不决。
沉默的时间度秒如年。
黎曼青最终还是避开了目光。
陆屿垂下眼,起身边说:“晚安。”
“陆屿——”
黎曼青倏地坐起身,握紧了他的手腕,冰冰凉的,化开了她手心不适的热。
“我睡里侧,你睡外侧。”
随着话音落下,她也松开了手,一步一挪地往床里侧去,默默地拉高被褥到眼下的位置。
陆屿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的举动,嗯了一声。
瓶子放下,灯一关,手机的屏幕也暗下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从小小窗户斜映进来的月光,不足以让人看清这世界。
黎曼青屏息直到感觉到身侧躺下了一人,宽敞的床铺蓦地变得局促起来,它比平常的双人床要窄一些,如果不侧着身睡,他和她势必会碰到一起。
她向里退了退,侧过身面朝Yin冷的墙壁,唯一的被褥也被她这一滚动卷了过去,同时被卷来的还有陆屿。
靠得好近,好近。
她能听见自己猛烈加速的心跳声。
面前是chaoshiYin冷有股霉味的墙壁,背后是散发着热气的被窝。
倏然,她瑟缩了下。
跟着被褥一同被卷来的男人呼出的热气不偏不倚地吹在了她的颈窝。
“晚安。”
黑暗里她背对着他,看不清他说话时脸上是何种表情,她很好奇。
很想知道。
她咬紧下唇,蹙眉,握着拳头转过身。
“晚安。”
她小声回应。
陆屿的手僵在空中,低下头看着正往自己怀中钻的人,他只能看见她身体的轮廓,正小心又放肆地闯着危险地带。
过了良久,她像是找到了最舒服和安全的位置,蜷着身体不再乱动。
“陆屿,你是打算让你的手一直这么悬着么?”黎曼青闭着眼睛问道。
陆屿不作声,垂下了手臂,一声不吭地环住她,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搂,砰砰的心跳清晰入耳。
深吸一口气,他的下巴抵在黎曼青的头顶,不断调整着呼吸,如许多电影场景里抱着珍视所爱那样,抚着她的头发,闭着眼。
片刻后,他问:“不觉得热?”
怀里的人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让她产生了错觉,竟然说:“你身上冰凉凉的,很舒服。”
也许是先前抓住的他的手腕给了她这样的自信。
陆屿不再说话,只是搂着她,看着眼前看不清的黑。
就这么躺了没多久,黎曼青就后悔了。
冰凉凉个大头鬼。
两个人抱在一起睡觉能凉才怪了,她刚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就被热醒了,人体散发出的热量和保存温度的被褥令她满头是汗。可要命的是,刚才趁着暧昧气氛往陆屿怀里钻的是自己,现在她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钻出去?
她皱了皱眉,索性调整呼吸,装作已经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