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嗤笑了一声,显然觉得他这话就是个敷衍自己,“无辜也进不来这里。”
他说罢转了个身,靠着墙又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闭眼不打算理会他。
见状,姜显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就只是一个狭窄的空间,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我们会被关多久?”
“不知道。”男人眼皮也不抬,语气懒洋洋的,“看他们心情。”
“他们?”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看着姜显,“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不知道这儿是哪?”
姜显摇摇头。
“这里的监狱长是赵世万,也就是特区总长,驻扎在这里的军队是他的亲卫队,”男人说到语气里带着浓烈的厌恶,“就是一帮赵世万的鹰犬。”
“监狱里关押了扰乱特区治安的穷凶极恶的罪犯,同时也囚禁了试图动摇赵世万特区统治地位的政治犯。”男人眯起一双狐狸眼,看着姜显,“你确实看起来不像是个杀人犯,不过普通人可关不到这里来。”
姜显说,“我来自方舟基地。”
特区和基地之间的关系紧张,矛盾日趋尖锐,他猜测姜显可能是某个惹恼了赵世万的政客,毕竟此前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赵世万扣留了方舟基地出使特区的政客。想到这里,男人嘴角僵硬了下来,他可不喜欢基地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男人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姜显看出来他在知道自己来自基地后态度的转变,想来对方也不会再和他多说什么,于是找了个不近不远的距离坐下。
二人所处的拘留室里仅有接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排狭窄的铁窗,shi咸的海风会从外面灌进来同拘留室中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霉腐气混合在一起,伴随着每一次呼吸囫囵过肺,那滋味并不好受。
姜显将头抵在墙上,望着被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天空,外面不时会有海鸟经过。
从白天等到黑夜,拘留室的门终于从外面被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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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勖回想起了一些他竭力忘却同时讳莫如深的往事。
他有一对非常爱他的父母,一家三口住在远离城市的郊外,周围有大片空置的草地,虽然父母各自有自己繁忙的工作,但仍然会抽时间来陪伴他的成长,他们给了陆勖完整又美好的童年。
他应该同普遍意义上的小孩一样按部就班地长大,完成学业,在父亲的手底下磨砺,最后顺理成章接替父亲的职位……
然而诸行无常,人的旦夕福祸在顷刻间发生,父母横死,才刚成年的陆勖瞬间失去了所有荫庇,从他开始流浪的那一天起,就被命运丢进了汪洋大海,所能做的只有奋力挣扎,尽量把头探出水面。
失去父母,没有朋友,从此孑然一身。得知自己的父亲成为叛军,他和护送他逃亡的卫兵走散了,苟且偷生混在难民营里,看着曾经生活的家园战火纷飞、毁于一旦。
特区里鱼龙混杂,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脾气也是一点就炸,时常会因此被人找茬儿。
多年来的军校生涯锻造了他敏锐的神经和强健的身体,来找茬儿的没落得一个好结果,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几年,有次意外失手打死了几个人,死的几个人恰好是市场里角斗场的人,而他却毫发无损,自然就被这个黑帮团体寻仇。
结果却有些意外,来寻仇的打手没一个能打得过陆勖,只好由角斗场的女老大亲自出马,俩人干了一架,胜负未分,最终的结果是陆勖被角斗场招安,过了几年马仔生涯。
父母横死,从军校光芒万丈的天之骄子到成为隐姓埋名的街头混混,身份和地位有着巨大落差,这种被命运的洪流裹挟玩弄,孤立无援的绝望,足以击溃一个少年人的内心。
角斗场的日子仿佛给陆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宣泄口,他从挑战者变成擂台上最能打、最强悍的守擂者。他用凶残暴虐的拳头来宣泄心中泼天的悲愤、不解、仇怨、痛苦、哀恸……将这些都等量代换成浑身的伤痛,去逃避,去强迫自己忘却。
角斗场混日子的岁月在他遇到赵世万后彻底结束。
赵世万是当年陆烟平的副手,基地和第六区的战争爆发时,他在边区执行任务才逃过一劫,战后也是他领导和组织战后幸存者前往方舟基地特别管理收容区。
在当时,数十万幸存者的管理问题是横亘在特区和基地之间的第一大矛盾,当时就由赵世万在双方之间斡旋,闹了好几年才达成一致,在基地拥有全面控制权的情况下允许第六联盟的遗民拥有一定的管理权,这才使得特区逐步使这里形成了自成一套运行系统的独立区域,人民生活逐渐安定下来。
赵世万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五年后了。
那天陆勖照常打完比赛,观众已经散尽,他坐在擂台底下得以喘口气。
年轻人拧开水瓶就往头上浇,冲掉脸上粘腻的汗ye。
他浑身的紧绷状态还没从比赛中结束,因此有人一靠近,他就立刻觉察到了,只不过这个地方外人进不来,因此他只觉得是来催他准备下一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