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喉间阵阵痒意。
正好在拥挤路段,走走停停,他目光落在正前方开口,“给我哪根烟出来。”
言慈收回视线,微微倾身往他的方向,伸手去西装兜里摸出烟,拿一只递到男人的薄唇边。
盛南轻弯唇角,去咬烟的时候故意一并触上她的指尖,就不动了,惊得她一个激灵,然后收回手,“你真是变得流氓......”
她把烟盒塞回西装兜里。
他无声笑笑,听她嗔怪也不恼,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拿中控台上的火机,懒散地偏头点烟。
“你知道吗?”他突然开口。
“什么?”
风阵阵的,吹得言慈披散的黑发飘飘又落落,有一种恣意的美感,她抬手把发顺在耳后注意去听他。
盛南吁一口白雾,被风卷出窗外,他把手懒懒地搭在车窗上,说:“我当然得救他,他可不能死。”
言慈当然知道他口中的人是江渡。
但她不懂。
“为什么?”
男人没有着急告诉她答案,倒也不是刻意卖关子。
他沉默良久,久到只抽了一口烟被彻底吹尽在风里,这才开了口:“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你得在心中记他一辈子。”
于他来说,这将万万不能释怀。
但是当时的言慈不懂,只是怔怔地听他又说:“如果你的心是一座城市,那他永在其中,我最多是个守门人。”
——他要当那座城市的主人。
守门人?
见鬼去吧。
*
*
一开始,整个北雅医院没人相信,她能请动盛先生捐骨髓,包括宋老医生,所以,当她与他一同出现在众人视线里时,还是在医院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卧槽!她真让盛先生给江队捐骨髓呢?有点东西阿这女人!”
“你们不觉得两人关系不一般嘛......”
“切,说不定盛先生只是大发善心阿?”
“那你去求盛先生,看看他会不会大发善心给你捐骨髓!”
......
对于这些蜚语,大在言慈的承受范围里,她视若无睹,携男人直接奔宋老医生的办公室。
当盛南踏进门的那一刻,宋老医生就惊呆了,手里面的病例本和笔纷纷掉到地上,也没去捡,就那么怔怔地看着盛南。
言慈带上门,主动走过去帮忙捡起来放到桌上,“宋医生,我把人带来了。”
......宋老医生睨她一眼,“我又不瞎。”
言慈讪讪。
宋老医生直接绕过办公桌,走到盛南面前,矮上好大一截,需要微微抬头才能与盛南对视,“那次你腿断了,我还是你的主治医生,你这孩子怎么又长了?”
也没等盛南回答,就又忙问:“真决定捐呢?”
盛南面色清和,低低地,“嗯。”
宋老医生看一眼桌边言慈,又去看盛南,刻意压低声音说:“骨髓穿刺过程非常痛苦,你得想好。”
言慈还是听见了,心房微微一颤,有种微刺的痛感。
他还是淡淡的,“知道。”
等后面两人出来时,听见宋老医生长叹一口气,老长一口,像是感慨又像是惆怅,分不清楚。
......
动手术那天,原是艳阳高照天,可当两个男人同时被推进手术室时,突然就乌云遍布电闪雷鸣,雨坠如瀑。
本以为一应万全的北雅医院,那场手术还是出了岔子——两人皆需局部麻醉,但是偏偏麻药库存被记录错误,等护士匆匆去取发现没有的时候,赶回来时,江渡的左侧锁骨已经麻醉正在进行穿刺,而另外一个,盛南,没有可用麻药。
护士小心翼翼询问要不要终止手术时,男人冷静的嗓音响起在手术室内,“没有就没有吧,继续吧。”
宋老医生拿着穿刺针竟有点不知所措,他站在手术台边,看男人冷漠的一张脸,忍不住摇头,
“不行不行,太痛了!”
“没事。”
“是真的痛!”
“我说没事。”
哪怕宋老医生口吻再强烈再激动,盛南也只是淡淡地说没事,执意要进行这场没有麻药的骨髓采集。
冰冷又锐利的骨髓穿刺针,刺破皮肤,一寸一寸缓缓没入男人骨盆的髂后上棘时,宋老医生只听见一声隐忍的闷哼,再没有任何声音,那是常人几乎不能忍受的疼痛,他就那么咬着牙,流着冷汗,反反复复忍受着五六次的折磨。
——疼得接近濒死。
无影灯的光照着男人,他缓缓阖眼,薄唇苍白无血色,青筋大范围地暴起,尤其脖颈处几根粗的脉络直逼心脏。
濒死感令他死去活来。
意识朦胧间,仿佛有一道无名的声音在问他——值吗?
值吗,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