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慈也知道,拿着那东西对着她的人是谁——是江渡,是昨天还轻声安抚着她说要保护她的江渡。
那个救世主一般出现的江渡。
言慈僵硬又机械地转过身,视线正中央是黑漆漆的洞口,再后面,是拿枪直指她眉心的江渡。
江渡说:“别逃。”
言慈回答他:“好。”就像是在回答一个最稀松平常的问题。
江渡把枪重新别回腰间,然后他伸手拉起言慈的手,垂着眼皮轻描淡写地替她拷上了那副程亮的手铐。
言慈只感受到那副手铐很冷很冷。
她没有再流泪,内心如荒坟死寂一片,错在她轻易信人,对一个随随便便出现给她一点甜头的人就充满信赖。
愚蠢是原罪。
江渡拷上她后转身走在最前头,把她丢给手下们押出去。
平时死气沉沉的小区,此刻热闹极了,单元门外围满好事的群众,以及循声而来的各路记者,交头接耳传递着各种小道消息。
“造孽,你知道言跛子的女儿么?”
“咋?杀人的是她?”
“可不是,平时我就觉得她不爱说话Yin沉沉的,没想到还是有这么一天。”
记者们听到这些,就像是狼见rou一般,赶紧架着摄像机过去采访那些好事的大妈大爷,问长问短,问家庭环境、成绩好坏、三观人品。恨不得把言家的底儿都拉出来鞭尸。
言慈被押出去的时候,天光四现,很亮很亮,她低低垂着头不去听那些难堪的言语。押着她的警察也走得很快,赶紧就把她塞进了一辆警车中。
警车上,言慈两边坐着警察,她坐在中央,没有哭没有说话没有表情,像是一具被泡得发白的标本。
言慈额头的纱布开始溢红。
那是她企图逃跑时撞到窗上的。
江渡坐在前排,他视线一抬,就从后视镜里看见言慈脑袋上溢血的纱布。他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有开口。
倒是开车的刑警好事,问了一嘴,“江队,你认识这个嫌疑犯阿,我看她好像认识你。”
江渡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别他妈废话。”
“害,真认识阿?”
“不认识。”
江渡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收回了看后视镜的视线。
他说不认识自己。
言慈唇角挽出讥诮的笑容,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也是,认识不过一天,哪里算什么认识?
车内一片沉静。
好半晌后,沙哑女声弥漫在车厢中,言慈问了一个问题,“受害者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在问谁。
但是江渡没有说话的意思,他闭着眼,眉还是皱的。
回答言慈的坐在她左边的那个警察,“女的。”
警察狐疑地看她一眼,问这个问题仿佛像在说她不是杀人凶手似的。
言慈又问:“叫什么名字。”
“周莱。”
言慈满是死寂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莱怎么会死?谁会杀了周莱?
不过仅限片刻,言慈冷静下来,“除了我,还有其他嫌疑人吗?”
那警察回她,“没有了。”
没有了。
言慈在心里跟着念,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爆发的沙哑女笑,在封闭的车厢内显得十分诡异。
左右两边警察被她笑得后背发麻,“你笑什么阿?”
言慈没有看任何一个人,“听说你们的窗户上被人贴了张人皮?”她维持着那种笑意,“凶手是在嘲笑你们无用么,所以这么大胆妄为?”
“你!”
其中一名警察怒意上来,“你在哪里知道的?”
言慈说:“我说是我信吗。”
不可能。
江渡的声音插进来:“昨天那凶手已经归案。”
从言慈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江渡的侧脸和那道疤,她问他:“你不信,那为什么周莱死了,你们说我是嫌疑人。”
左边警察实在忍不了了,吼道:“你狡辩这么多干嘛阿,尸体上提取到你的指纹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是见多了你这种开头死鸭子嘴硬的嫌疑犯,到最后哭着求饶的比比皆是!”
指纹?
言慈指尖一颤。
她听后,竟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笑,浑身都笑得颤抖不止也停不下来,耳边传来警察威严的呵责,“神经病!”
江渡垂下眼睫,平静地说了四个字——“不要吼她。”
第40章
莲城警署,审讯室。
屋子正中央摆着张小桌子,朝西而放着,两边都摆着椅子。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余的东西。
言慈戴着手铐的双手垂在身前,低着头,安安静静地等待。
有人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