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榕城夏天的黄昏,白日里声势浩大的海水在夕阳下逐渐趋于沉寂,无风的海面显得平和而温驯。大半的海域都笼上了层暗色,只有远远的天边仍呈现出橘红与暗红交织的明艳色泽。
西棠自幼在城市生活,那里有林立的高楼和宽敞的柏油马路,但绝不会有这样瑰丽的天光和海洋。
她的目光从海面移到面前的男孩身上。
他正在吃他的第二碗面,店老板手艺平平,她尝了几口觉得太咸太腥就没再吃了。不过用料倒是很实诚,海鲜和面条在海碗里堆得要溢出来。
男孩感觉到了西棠的视线,面无表情地抬起快要埋进碗里的脸,琥珀色的眼眸有些局促地迎上她的目光。那颜色漂亮得让西棠想起流动的蜂糖,中间一轮黑色的环,黑得半点光亮也没有,像是落在蜂糖中的一团浓墨。
而关于他和西棠的相见,还要从四十分钟前说起。
六点,西棠骑着她心爱的机车从海边呼啸而过,等到她畅快地停下车时,已经到了城市的边缘。榕城是一座偏远的小城,被中间一座公园分成城北和城南,城北人口相对密集,经济也更发达,海边时常有来来往往的船只与渔民,鱼腥味和叫卖声络绎不绝,所以西棠更喜欢僻静又荒凉的城南。
一道白影从天边划开蔚蓝的海面。
城南的海多暗礁,不适合大船航行,只有优秀的船员驾驶小船才敢在这里出海,不过小船的收益少,但凡有些技术的船员都会去城北跟船队去更远的海域出海。
空荡荡的海面只有一只白色小船。
它显得轻快且灵活,老道地避开海面下的礁石向岸边驶来。年轻的白衣黑发的男孩站在船头,伴晚的风扬起他的发和衣角。
西棠几乎没和他说过话,但他们已经相识很久了。
起初西棠只是想知道这条沿海的路走到尽头会有什么,她向南开到了城市的边缘。路的尽头还是海,面前和右边是无边无际的海,后面是公路,左边是荒林,没有人烟,只有一两只海鸟会偶尔从海面掠过。在机车的声浪消失后就只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西棠坐在机车上,一个人欣赏了一场日落。
之后她无聊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公路上海风和机车的声浪从耳边呼啸而过,风吹树枝和海浪冲刷沙滩的自然声会让她放松。在海边独自坐上一会儿,或者是几个小时,太阳快要沉入地平线的时候回去,然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消失在温柔的海洋和风里。
城南本就人烟稀少,西棠在这里连路过的行人和船只都很少见到。所以在七月初的下午,她远远见到那只停在海岸边的白色小船和站在船上的男孩时才会那么好奇。
男孩似乎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朝她的方面转过身来。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了几秒。
他平淡地收回了视线,挽起裤腿轻巧地从船上跳下来,赤脚站在水里把船头的船绳解开拖进海里,在海水漫过他的腰时又站上已经平稳的漂浮在海面上的船,在海面划开一道淡淡的水波,半晌就化作一个白色的点消失在清亮的波光里。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他几乎每天都在这里,而西棠大多在伴晚时来。这时他要么坐在船上收拾渔具和活鱼,要么正在海上,浪花间一点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西棠原先担心寻到的这片刻的安逸会因他的到来而被打破,但他意外的寡言和内敛,并没有对这个有些奇怪的陌生人表达出半分的好奇,仿佛她和身边的树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和西棠之间就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两人一个在海边,一个在马路上,相互之间不过百米,却没有任何交流,苍茫的天与海之间只有两个年轻的孩子。
男孩似乎成为了自然的风景里的一部分,他站在白色的船上,行驶在泛起波光的海里,徜徉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下。平日里汹涌的海浪对待他似乎格外宽容,野生的海鸟在他肩上栖息,白色的上衣在明黄的沙与蔚蓝的海间被风扬起,衬衫间一段肌理分明的腰腹,挽起的裤腿下小腿修长又结实。
他是个英俊的男孩,本身就应该是一处风景。
西棠有时会和他对视一下,西棠会对他笑。如果他不忙的话,会坐在船上陪西棠一起等天色渐渐暗下来。
但从不会和对方说话。
但也并不觉得尴尬,说话反倒显得有些多余。
这样疏远又亲近的关系持续了很久,而变故出现在一个失眠的黎明。
西棠患有轻微的神经衰弱,大多时候她会用音乐和自慰助眠,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