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
雷尔夫敲响所长室大门,走到办公桌前放了一张只差所长签名的调职申请书。
所长拉回自己专注在电脑萤幕前的视线,往桌上瞟了一眼,才淡淡地望向他,“想清楚了?你这次回到国科院,可不一定有机会再回来。”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疲劳的双眼,并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
“我知道,这里的研究员都非常优秀,是我不适合这里。”
“唉——离开特研所的人,没有一个会再回来的。”所长挥动手腕,在唯一的空格内签下大名,成全他的意愿,“真可惜啊,我们伟大的‘前’执行长也为了可笑的感情沦落到这个地步。”
雷尔夫面带微笑,不愠不火地回道:“我相信舒曼博士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但愿他不会只做两年就走,两年呢,根本做不出什么成果……”
面对所长话中的嘲讽之意,雷尔夫仍是规规矩矩地告了辞,接着穿过长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处理后续的交接事宜。
他曾经也想说服自己,为了人类整体的利益,少数人的牺牲是必要的。
然而,当旁人的痛苦确确实实展现在他眼前时,他总不禁反问自己——为什么必须无动于衷?为什么可以见死不救?他的初衷是什么?
这些实验品不也是活生生的人吗?
他不是唯一一个对实验品投入过多感情的研究员,在那当中,有的人会借助心理师的引导走回正轨,有的会更沉浸在工作上借此麻痺自己,也有些人会选择调职或离职,只求眼不见为净。
不过,一般这么做的都是年轻的助理研究员,能做到E组计画执行长的位置却还坚持离开的人,大概只有他了吧?
同年九月,罗西利亚岛的天空从清晨开始便乌云密布、雾气弥漫。
雷尔夫完成所有的交接程序,赶在下雨前把行李一个不漏地搬到车上,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走了。
“淅沥沥——”毛毛细雨接连不断地打在他驾驶的老旧爱车身上。
虽然开了雨刷,透过车窗看出去的视野依然朦朦胧胧的,整座岛上的风景都像泡沫一样变得虚幻模糊。
在开进海上公路前,他放轻油门,小心地驶过岛上最后一段颠颇的路面,他感觉到车子微微颤了一下,之后只要笔直地开上公路,就能回到维尔赛斯本土的卡纳威州。
他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草丛在他车身驶过时不自然地晃了一下。
突然——
车窗边缘冲进一抹白色的身影,发出“碰——”地一声巨响,随即消失在他的车底下。
雷尔夫心跳骤乱,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紧急刹车熄火,行色匆匆地推开车门查看情况。
在距离车头不到一公尺远的路面上,一名穿着白衣白裤的少女侧躺在地,无声无息地倒在血泊之中。
他气息一窒,伸手抹去脸上不住下滑的雨水,走到少女身侧,将她苍白纤弱的身躯拥在怀里。
“E191……为什么?”
昨日完成最后的实验以后,他又暗中打开E组观察房的两道门锁,不让任何人知晓。
在做出这个决定以前,他不确定她能否顺利躲过研究所内众多的耳目,反正失败也不过是维持现状,那何不给她一个逃跑的机会?
不应该这样的。
他本以为,他不会再见到她,然而她却——
“好……痛……”她血色尽失,呼吸逐渐微弱。
雷尔夫抽回一只手,摸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他颤抖的手掌搭在小枪握柄上,犹豫着该不该给她一个痛快,或者是……
最终,他还是将手抽了出来,转而拿出外侧口袋里的手机。
“喂?所长,出意外了。”
“是出了个大意外!E191竟然逃出研究所了!她趁着人员接替的空档逃出去了!天知道她出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所长在电话另一端失控地大吼,昔日稳重的形象不复存在。
“所长,请你去监控室看看,E191在我开车的途中冲出来,我来不及闪避,她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这是在哪里发生的?E191被撞死了?”他本来就在前往监控室的路上,一听到雷尔夫的话,几乎是立刻拔腿狂奔。
“你看到海上公路前的监视器画面了吗?E191已经断气了。”他瞄向她的胸膛,虽然气息微弱,胸肺仍在持续起伏。
“啊啊、我看到了……”所长呆站在监控萤幕前,脸上滴落的全是冷汗,“我的老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她?!她可是我们最重要的实验品啊!”
“请先冷静下来,所长,岛上有专门埋葬实验品的墓园吧?但E191毕竟是我负责的对象,现在却死在我手上,我应该负起最后的责任,把遗体带回她的家人身边。”
“你在说什么鬼话?她是被卖过来的!你觉得现在还有谁会想把她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