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她回家。
街上摆着小摊,骑楼外有阿婆带着小孩担板凳看电视,古早剧画面掠过人脸,人老珠黄亦同青春年少,道不明其中恩怨痴缠,一切感情都被放大得天花乱坠,难以共感。
单车轮子撵着地板而过,陆智尹眼疾手快把姚可谊揽到身边。
“你不会看路吗!”
姚可谊心一惊,手和脚都疼痛,帆布鞋被擦出灰黑色的刮痕,他的手有些冰凉,牢牢稳住她即将摔倒的身体。
她恢复以往的冷脸,“好好说话不行吗,凶什么。”
他们现在的状态就是,床上升温,床下无事发生,她休假一周后柴米油盐不进,只有在同他苟且的时候才施舍他一番姿色。
陆智尹看着她,冷不丁出声:“你真的很难懂,一时把我推开,一时勾引我。”
他眼里映着街道路灯的橘光,脚下是徘徊影子,附近电视机声音愈发响亮,说着什么把关系中断是一种姿态,最艰难的是把心也抽出来永不回头。
柔情断肠的男女声,反而显得聒噪。
他见她没反应,“姚姚。”
姚可谊停下脚步,突如其来的委屈感淹没全身,“你不要总是在我面前煽情,我会恶心,别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身后车水马龙,光影利如刀割,突然加快,又突然如慢放的电影,她有下一秒就想死的心情,莫名吞噬全身,不受控制。
陆智尹不明白,皱着眉:“我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想要什么我给什么,你就这么对我?你刚刚还不是这个样子,现在就冷着个脸。”
姚可谊忽然爆发了,每个字都特别清晰,“我冷着个脸是因为你很烦,对你哪都不满意!”
陆智尹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脸,想要看她是不是在说谎,“哪都不满意你这么撩拨我。”
她心底一顿烦躁感,“我性欲强,我承认你让我高chao很舒服。”
这是真的。
“但我不喜欢你,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我满足你欲望,你满足我的欲望,我们目前只能走到谈生理需求的地步,再谈请说爱只会把关系搞得更难堪。”
“你又在撒谎。”
“没有。”
她望着他发誓,对着月亮,路灯,人影,总之她心心念念自己是在发誓,重复自己没有撒谎的魔咒。
世界突然安静极了,路灯昏黄光线隔绝两片地方,她站在光亮处,他站在Yin影处。
陆智尹眼底闪过慌张,如同车影掠过,语调绵软的台词无法入耳,因为真实得可怕。
他知道她是个很干脆的女孩,不拖泥带水,不矫情古怪,虽然喜欢冷着脸,但是心底一片柔软,她对他说那么多次要断干净断干净,他还是抱着期待。
他们之间的槛或许是姚美怡,或许是严以濠,又或者是别的,他不知道,他真的看不透了。
姚可谊还是没狠下心,“过不久我会还你债,那时我们彻底两清。”
沉默了会儿。
陆智尹觉得她很勉强,心头疼痛,决定道:“一笔勾销,我不需要你再还了。”
姚可谊有些难以置信,他再次重复,不容置喙:“一笔勾销,两清了。”
“连炮友关系都别继续了,要断就断干净。”
她愣了愣,然后点头,她有预感,自己会彻底弄丢他,可是谁少了谁同样可以过着日子,哪怕是灰头土脸的。
陆智尹把她送到家楼下,她没再多说什么就往回走,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自嘲一笑,然后一个人来到江边抽烟,尼古丁的辛辣漫过五脏六腑。
对面是影院,几对情侣牵手进去,甜蜜恩爱。
那时她说她喜欢看电影,他带她到电影院问她看什么电影,她说你喜欢就好,他还在翻查她可能感兴趣的电影,她却突然用小指头勾着他的手,清甜的声音在他耳边。
她说,主要是看你,电影不重要。
他不爱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但为了她他破例许多次,她越来越有恃无恐,他越来越喜欢她,然后无处可躲。
路过的阿叔手背在腰后,看见忍不住提醒:“喂,小年轻,烟头都掉了,小心被烫到。”
一支烟烧到尽头,这段恋情也飘散在江风里,他转过身看江,桥梁亮得刺眼。
不知又是哪位天才阿叔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一首陈奕迅的《倾城》响起,红眼睛幽幽看着这孤城。
总有人说,女生提分手是闹别扭,过不好多久便和好,而男生提分手是绝望,连和好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日上学,姚可谊在校门口偶遇陆智尹,他因迟到一分钟又被登记名字,而她因嗜睡严重晚了点时间起床,赶到学校已是超时。
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他依然是干净衬衣,松垮领带,但就是有东西不同了。
她抓过带有他余温的笔写名字,他没给过她一记眼神,背着书包就往校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