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予我的印象,一直是個心慈正直的前輩,實在無法與林仲笙口中的花花公子掛鉤。
他很喜歡打高爾夫球,有時候會帶著我和林池謹到馬場觀賽,帶我們看看他名下的馬匹。
他甚少在我面前談起媽媽,和其他人一樣把她遺忘在林家之外。
「莉莉又帶來麥芽糖嗎?真有我心。」
看見我手拿著一個紙袋,外公少有地露出稚氣的笑容,擱下手裡的放大鏡,桌上鋪著一份被攤開一半的報紙。
「你不能吃太多哦,不然我找外婆告狀。」
他寵溺地捏我鼻尖:「鬼靈Jing。」
「這份是我和池謹買給外婆的茶餅,池謹前幾天踢球扭傷了腿不方便過來,我代他來問候你們。」
「小伙子這麼不小心啊,醫生怎麼說?」
「沒傷及紉帶,現在躺家裡休息。」
「莉莉你在學校多看著他,你表舅就他一個兒子,平時也忙著工作沒多走心。」
「嗯嗯,外公你放心。」
聽說外婆出去和朋友打牌去,我這趟來得真合時宜,心裡甚至有點慶幸外婆不在家。
小時候我有點怕外婆,她總是一副冷冷的形象,一年我和媽媽只有那麼兩三次一同上門拜訪,外婆只擺著一張不耐煩的臉,沉沉地盯著我,或者嘮嘮叨叨各種瑣碎事。
外公從小疼我,會經常給我甜食和冰淇淋,因為他本人也嘴饞,有我在的時候會借機找人買甜點跟我「同流合污」,後來外公年紀漸長,被外婆嚴厲管制飲食,於是秉承對童年的投桃報李,我會帶上一些他最愛的麥芽糖以解他對甜食的相思之苦。
外公好像也很怕外婆,每當外婆對他指指點點的時候,外公總是吃吃地笑著,又帶點怯意,妻管嚴的形象瞬間令他的身形變得渺小。
我無法想像,年輕時期的外公,是如何跟巫婆一樣的外婆相識相戀,最後走到婚姻?
曾經擁有青春的他們,是怎麼邂逅對方的呢?
外公托一下眼鏡,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有甚麼事想說吧?」
「啊。」我抽過神,不由得挺直身子。
「下課回家見到賣麥芽糖的路攤,順路過來帶給你啦。」
我想咬斷自己舌頭,所謂的順路,不過是特地轉了兩程鐵路然後步行15分鐘的路程。
就在我決定開口的時候,玄關大門被開啟,外婆塗滿蔻丹的手提著手提包,緩緩脫下高跟鞋。
「外婆。」我結結巴巴地打聲招呼。
外婆皺眉:「怎麼過來也不說聲,一會晚餐又要臨時加碗筷。」
「我找莉莉過來跟我下棋的。」外公替我掩護。
「對了,你剛才想問什麼?」
「啊...我...」
我有點心虛,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其實這趟過來,也是出於見過林仲笙後的心血來chao。
又或者說,那次茶會後,一直有這種蠢蠢欲動,想窺探媽媽的成長。
要知道媽媽的過去,就從她童年開始,而外公外婆就是她成長的見證人。
大廳外連接著露台,外婆走過去給她的花草澆水,我緊張地望了她彎下身的背影,又望了外公一眼。
「我說了你們可不要生氣哦。」
「說吧。」
「是這樣的,我去過林家的茶會。」我抿抿嘴,臉色漲紅。
「媽媽是外公的私生女吧?」
外公微微張嘴,愕然看著我。
「叔叔阿姨都跟你說過些什麼嗎?」
「也不是,聽他們說著,好像好久沒見過媽媽,又見到......」
應不應該提起還有個舅舅呢?看他們樣子像是從來沒當他存在過,而且外公外婆和媽媽的關係相處的時候好像十分疏離,絲毫不像一家人的樣子,但又有種說不上的怪異。
現在看來,林仲笙,像家中的禁忌,被埋藏於我接觸不到的時空,我隱隱覺得,要是我說出口,就會令一道看不見的傷疤再次破口血流,將平靜的一家再次捲入腥風血雨的傷痛中。
「見到什麼?」
我回過神,清清喉嚨:「我只是好奇,媽媽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啦,聽他們形容的媽媽,和我想像中有點不一樣。」
「有什麼好說的?」外婆的聲音在露台響起,她依然自顧自地修剪露台外連接住小花園的一片雜草。
「有什麼不去問你媽媽?跑過來問我們?」她語氣中帶著不耐。
我偏嘴:「她什麼都不跟我說嘛。」
「我們先聽聽莉莉想說什麼吧。」他調頭看了她一眼。
「先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沒錯,你媽媽是我的私生女。」
外公很爽快地回答,其實我當下也不太驚訝,也隱約感覺到,但打心裡還是受到打擊,自己和林池謹真的是實打實鎚的表兄妹。
「得了吧?我們當時不是說好不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