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求】
毫不夸张地说,没戴眼镜的同桌让他眼前一亮。他从没想过这个只会和他沟通数学的、面无表情的女孩摘下笨重的黑框眼镜后,就产生了丑小鸭般的童话效果。
她趴在桌子上时,刘海也被翻了上去,露出一小块光洁的额头,当她转过头来时,他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她的侧脸。她今天无意中暴露出的矛盾面让他根本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谜一般的美丽,特别是当她对他毫无感觉时,那种美更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
或许人天生犯贱。他转着笔,看着英语书,然后又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她皱着眉头,好像是在做噩梦,面颊上红晕浮起,让他一时鬼迷心窍,想要用手去摸摸她的脸。
但她在下一秒就睁开了双眼,凌厉而心神不宁地看着他,却又好像越过了他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她的双眼是浓浓的黑色,但真正吸引他的不是它们的颜色,而是它们背后的情绪。
愤怒、惊讶、不解、迷惘,却又满足。
她似乎无视了他的注视,仿佛他与桌子、椅子、飞过的虫子一般没有差别。有那么几分钟,她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书,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有一股燃烧的火,是混乱的、强烈的、下沉的。他从自己的大脑里了解到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就像一艘船驶入陌生的海域,一道没有尽头的海浪将他拽了下去,将他拖入她的世界,尽管她从未邀请过他。
“第35页。”他轻声提醒道。
她的眼神虽然还很涣散,却立刻将书翻到了对的那页上,当老师晃悠过来时,还颇为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醒啦?要是还不舒服就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她乖乖地回答道:“不用了,谢谢老师。”
然后她开始念起那一页的英文来。
奇怪的是,在那么多人此起彼伏的读书声里,他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软软糯糯的、带着还未醒来的鼻音,意外地有些沙哑性感的英音,让人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泰晤士河吹来的风。
他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地明白那会让他看起来像个痴汉,那种他最不屑的类型,跟在漂亮女孩后面唯唯诺诺,愿意花一切代价和她一起出去玩。
但——他的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松味道,在他还没意识到之前,某种无形的东西就系在了他的灵魂上,他需要花很久才能明白。
好奇,是恋爱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中午你有空吗?”她忽然扭过头来小声地问,陈求差点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心脏猛的跳了一下。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了动嘴唇,假装自己正在读英语,才慢慢扭过头来,努力使行为变得正常,“嗯,什么?”
他有些失望地发现她根本没有在意,她甚至没有看着他,只是飞快地、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中午你有空吗,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哦。”他有些尴尬地说道,“哦,有的。”
该死,他的潇洒呢?
“谢谢。”她冲他点了点头,小声地说道,“中午如果有人来找我,给我送眼镜,就说我不在,你帮忙放我桌上就行。”
“啊……呃,好。”
这是一个奇怪的请求,但陈求不打算询问,毕竟他发现,对她而言,他只是一个值得交流数学题的陌生人,而她似乎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
这到底算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摸了摸下巴,有些纠结地想到。
一下课她就飞快地揣了一本书跑出了教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饿得要命。
陈求让兄弟给自己打包一份盒饭,接着就坐在位置上等人来。
教室空荡荡的,黑板上写满了数学公式。他百无聊赖地把教室后的篮球从角落里刨出来,随意地拍了拍。篮球的气很足,弹在瓷砖上立刻发出一声闷响,接着稳稳黏在他的手心,他毫不怀疑如果楼下有人,会被吓得以为地震了。但他毫不在意地又拍了几下,思绪开始飞到篮球场上,直到有人拉开了玻璃窗。
“请问,白青青去哪儿了?”
一道拉长的、漫不经心的男声飘了进来。
陈求把球抱到怀里抬头看向来人。
他的手还搭在窗户边上,身子前倾,似乎从容不迫、毫不在意,但空气中仍然有一种恼怒的气氛,这削弱了他姿势带来的轻松。他的眼睛很亮,仿佛旋转着不悦的黑色风暴,尽管被半长的卷发遮挡,却丝毫没有减弱他凝视过来的眼神的冲击力,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自负与傲慢。
他没有回答,而是寻找他身上应该携带的眼镜,或眼镜盒。在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后,他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座位,这令这位令人不爽的访客眯起了眼睛——显然他知道白青青坐在哪儿。
接着,他慢悠悠地说道,“吃饭去了,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