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凌清远……
然而另一个民警快步走了进来。
她当然不可能从母亲那里看到，只知道视频的末了，他跳进了横贯清河市的阡江。
记者为了曝光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连这种证据都拿到了。
凌思南嚅了嚅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清楚——只要能找到清远，她不介意暴露他们的关系。
两人就这样隔着人群，对望了许久。
凌思南站在江边上，邱善华被记者包围，那一刻面色苍白，仿佛行将就木地缓缓转过脸来。
舆论将那对凌氏夫妇推上了风口浪尖。
为什么能这么淡定呢？
沙发上的血渍。
就是……说不出来。
即便隐去人名，时不时掠过的凌氏办公楼，和骤现的长凌标志，还是若有似无地暗示了什么。
那一瞬间，凌思南忽然颤抖低下头。
警员们耳语了几句，凌思南依稀听到“刚刚”、“视频”、“阡江”什么的，他们的表情凝重起来。
依然杳无音讯。
但也不是难过。
外界看似完美的十六岁少年受畸形家庭教育迫害，前后被禁足了上千个日夜，最终以完结的生命的方式与世界告别，这一出人伦的悲剧又被赋予本市知名企业的背景，更有了十足的噱头。
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
但她怎么想，不妨碍沿江打捞和搜寻工作的进行。
就算要死都可能拉上全世界给他陪葬。
傍晚的杨柳垂坠在湖面，夜色里随着微风在湖上荡起涟漪。
当晚电视里播报了近期热点社会新闻。
……好像……迷路了。
新学期报到的第一天，食堂还没开门营业，吃饭得去校外的学生街，路上要经过人工湖。
这期的主题是——畸形家庭教育。
湖对岸的蝉鸣声透着盛夏的闷热。
那不符合逻辑，在他告诉她“还不是时候”的时候，在他逃出了那个家之后——不懂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一个被父母逼上绝路的未成年，一个强压之下扭曲的优秀学生，甚至是一个父母眼里对畸形恋情求而不得，得知自己姐姐即将和别人订婚的儿子，自杀是解释得通的。
凌思南站在湖心的凉亭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穿暖和一点。]
她没有傻乎乎开始掉眼泪，感觉所见所闻的一切都是一盘散沙，东一颗，西一点，她努力地想把它们串联起来，可是总是缺了点什么。
多少次的冲突爆发与折磨之后，如今的邱善华再也不见往日的精致高傲，就连凌邈也不复风采，这对中年夫妻失去了引以为豪的脸面，失去了凌氏的位置，如今连唯一的儿子都死得沸沸扬扬……
她当然也参加了，在搜寻的队伍里，再一次看到了爸妈。
[当他们什么都有的时候，是不会在乎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凌思南一愣。
凌思南被分配好了宿舍，默默收拾完自己的行李——入住的是F大的新校区，同住的舍友只有两个，一个还没来报到，另一个放完东西就飞奔去找男朋友腻歪了，她独自在宿舍里呆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夜色降临，才饥肠辘辘地外出觅食。
可是，他是凌清远啊。
母亲拉着她在她身上抓出了好几道血痕，要不是民警拦着，估计连衣服都能被她扒拉了，可是她居然不觉得痛。
[你觉得，什么样的情况下，人才会后悔？]
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江风如刃，割得脸颊生疼。
大概是因为她把那些细细碎碎的片段捋起来，理出了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痕迹。
她如实回答了，说出答案的时候，对面的民警大叔和他身边的搭档眉头都皱了皱。
是省电视台的《视界》，记者崔莹最近一直都在做青少年心理健康的专题，小屏幕上忽然放出了几张照片——熟悉的封面，熟悉的内容，熟悉的字迹……
那晚凌思南回家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暑期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今天是F大报到的日子。
谁也没说话，只有耳边的江水声，缓缓拍打着堤岸。
民警继续正色问她：“我们在公寓的沙发上找到了一些新近的血迹，而且据说他离家出走前，你们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具体发生了什么？”
这一次，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啪嗒，啪嗒。
他不可能真的寻死。
她突然问自己。
后来凌思南才知道——他给母亲发了一份视频遗书。
视频以淹没的水波作结。
记本，她才正视了自己对清远的感情。
“我们在你弟弟枕头下找到的，你知道这里面记录的时间是什么意思吗？”
被放在枕头下的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