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那年,我刚上大一。早年父母双亡的我和年迈的阿嬷一道生活。尽管双亲当时因为意外离世,保险公司赔付了一笔钱,但即使如此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为了能供我上学,阿嬷不得不在巷口摆摊卖些她拿手的小吃贴补家用,我则在放学後和假期去nai茶店、超商之类的地方打工,偶尔也替熟识的邻居小孩做家教。就这样过了几年,我如愿考上了大学,但却也因此要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故乡,前往大城市。为了不让阿嬷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Cao心,我决定暑期去附近的工地碰碰运气,就当是毕业前先在社会上历练一下。
工地的主管姓林,比我大不了几岁。面试时,他见我生得白净又没干过类似的工作,开始还不太愿意收。不过当听说我和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便决定帮帮我这个小同乡。很快,他便安排我负责建筑物料的管理工作,宿舍就安排生活区的D片,紧邻着安静的绿化带。这座新建楼盘的工地,几乎清一色都是年龄各异的男人,鲜有女性的身影。即使有,也是负责後勤的大婶,她们通常只在饭点出现一下。我从後勤那里领了必须劳防用品和生活用具之後,便先到宿舍熟悉一下环境。刚推开房门,一股浓厚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里头或坐或躺着7、8个身形魁梧的工友,看样子他们正用午休时间打牌、聊天。虽然室内早就开了冷气,却始终有种热腾腾的感觉。大约已经提前得到通知,见有陌生人进来,他们便暂时停了下来,纷纷把注意力转到我身上。
那个,各…各位好,我是今天新来的,我叫何伟光。
啊哟,没事,不要那麽紧张,我们又不会把你吃掉。坐在牌桌那头正对大门的工友率先开腔,他略带沙哑的嗓音对我来说还挺亲切。见状其他人也开始纷纷介绍,或许是因为大家都是从小地方出来的缘故,都很朴实和热情,没一会儿我就和他们熟悉了起来。
睡在靠门位置上铺的,叫阿良,30多岁。20出头就已结婚生子,如今家人都在老家,他自己一个人到大城市打工,一年难得回去一次。在他下铺的,是阿坤,有着张娃娃脸。阿良从床铺上探出身体,用手指按按他的肩膀,对我说,别看阿坤长得小,他其实比我都大两岁。听到这里,阿坤憨憨一笑,把阿良的手像打苍蝇一样打掉。听到这里,我也不禁笑了出来。
我是阿乐。坐在他们对面下铺的男人向我说道。他穿着一件黑色罗纹背心,紧实的肌rou像极了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甚至眉眼都有点像。原来阿乐以前也是在家乡搞体育的,可惜这行饭不容易吃,便选择到大城市碰碰运气,如今也已经30出头了。
40几岁的廖哥,是这里年岁最长的,也是宿舍楼的楼长。据说他跟随公司辗转了许多专案,早就能晋升管理层管理施工队了。但廖哥却说自己还是想和弟兄们一起干活儿。於是他便拿着相当於管理层的工资,每天和他们吃住在一起。但有时也会住公司给他安排的单人宿舍,因为他的太太和小孩偶尔会过来陪他。
靠窗的铺位分别是小刚、雄仔的,剩下两个铺位暂时都空着,他们便让我自己选。因为我年纪最小,於是廖哥说,我们乾脆叫他阿弟仔吧,亲切点。
空调呼呼呼地往外吹着冷气,我却觉得自己像到了另一个家。
阿弟仔,有什麽需要尽管讲,别客气。公司对我们这些干体力活的都挺好,尤其林主管,时常会替我们同公司争取些权益之类。廖哥说着套上了工装,浓密的腋毛像野草一样撩拨着我。好,时间差不多了,干活儿去吧。
阿乐,你带阿弟仔熟悉一下工作。随着声音,其他人也纷纷套上工装拿着安全帽和水杯下楼。转眼间,工地上又开始变得喧闹起来。
和其他几位工友的工作相比,我的算是轻松很多。基本只要拿着库存清单清点相关的材料数量是否对、批次是否能够一一对应就好,甚至有些时候我还可以坐在办公室里输入数据,不用在太阳下挥汗如雨。随着夜幕降临,其他人分批完成了工作。除却一些需要在夜晚时分才能进行的清扫工作,大部分会发出噪音的专案都暂时停了下来。只有明亮的灯光还在照耀着逐渐成型的楼房。
阿弟仔,一起去吃饭。廖哥手里拿着饭盒来办公室喊我。
尽管我当天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但见到林主管还在电脑前忙碌,我也不太好意思自己先走。
或许是听到廖哥来找我,林主管暂时把视线从萤幕上移开,微笑着说,小何,你和廖哥去吃饭吧。
那你呢?林主管?
我还有一点需要核对的东西,晚些再去。你们帮我留一些吃的就好。
工地的饭堂就和大学差不多,长排桌椅列得整整齐齐。虽说工友看起来大多有些粗鄙,但吃饭间热闹而轻松的气氛却总让我有种回到了家乡的错觉。见我有些怔住,廖哥拍拍我的肩膀,说,阿弟仔怎麽啦?是不是不习惯?工地上就是这样,吵吵闹闹的,哈哈哈哈。我反而被廖哥的话语搞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拿着饭盒和他一起去取吃的。
饭堂里的大婶忙前忙後的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