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上官公子…”
木婉的手复又搭上他的肩头,又往下落去,捻了捻被她亲手撕破的前襟。
“真可惜了这衣服的料子,是地方进贡的上等云锦吧。”
上官卿剑眉微挑,不知道她突然提衣服所谓何意,也还是坦白道:“是。朝廷的东西我上官家素来也有,那又如何?”
“所以我该如何信你?若说是朝廷想坐收渔翁之利,自然有可能。但若说是月影谷想要利用红袖阁,来一手借刀杀人的好棋…”
“你可以信我。你救过我的性命。”上官卿定定地盯了她一会,用微微冰凉的葱指轻抚上了木婉的额头。
她好像真的长大了。
以前的她可以为了去救一个陌生人,不做多想便跳入刺骨的湖水。她可以为了让一个陌生人退烧,在深夜渐凉的轻风里只着中衣。
如今虽然姿态还是一样的红衣似火,只是脸上却没有了当初的毫不设防。
木婉似未所闻,瘦削的身子向后微倾,斜倚在了梁柱前。亭子宽大的梁柱遮挡了一些光线,棕色瞳仁包裹着的瞳孔显得格外幽深。
他似乎在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窥见了十几岁时面目全非的自己。
那样幽深的防备与固执,像煎了许久的草药,药汁已是黏稠狠了,咂嘴一尝便是沁蕾的苦。
“救你性命?我只当你是月影谷偷偷溜出来玩的弟子,若是早知你是谷主的儿子,才不会…”
木婉冷言相对的意思还没传达完,突觉樱唇上附了一根手指,她的话音被截住。
“你一样会救的。”
上官卿整个人贴近,高大的身躯抵向朱红的梁柱,只余了中间狭小的空间给木婉。
这人怎么能如此霸道。
木婉对这种半禁锢的姿势略感别扭,用力挣了挣身子,只是气力当然不及眼前之人。
她之前也曾如此毫无分寸地戏弄过他,眼下他这般孟浪,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日被你救时我体质极弱,现在却是百毒不侵。世人皆说我上官卿练了邪功。”他仍不松开撑在柱上的手,字字句句如寒雨骤降,落耳极冰。
“月影谷上下一直否认,为了名门正派的名声,我承了家学,会真气御剑的事情无人不知。可是我今日告诉你…”他垂下头去,声音染了蛊惑,似幻音入耳。“我的确是练了损伤心脉的‘魅江诀’。”
魅江诀?
木婉的瞳孔一下子放大。
江湖中除了月影谷、红袖阁两家独大,亦多得是小有规模的门派,当然同样也不乏声名狼藉的歪门邪道。
若说到毒物,七绝散这样的门派秘宝还称不上顶恶,毕竟这年头各门各派谁都有个看家的小玩意儿。
若说到邪功…
南梅门的“摧花手”Yin狠毒辣,自称“辣手摧花,削筋断骨”。
江城派的“金针渡人”,用惯了淬着剧毒的百门暗器,从南域到塞北,就没有哪种模样的暗器是他们摸不到的。
苗疆门的“万头蛊”,使的是独家培出来的万头毒蝎、毒蛇、蜈蚣,一旦被咬,立时癫痫发作,在不堪中口吐白沫而亡…
但这所有的邪功,都比不上“魅江诀”来的名声显赫。
听说若想练成此功,需在极寒的昆仑山冰水中躺卧七七四十九天,渴时只能饮冰水,饿时只可用野草填腹。
仅凭这还不够。练功者还需在南方太Yin墟极炎的“化生炉”里躺卧七七四十九天。化生炉由金刚石制成,一旦启动,瞬时加热,炉内热气蒸腾,人在这样的高温中汗流不止,实在不耐便闭气而亡。
等到踏过了极寒之地,也趟过了极炎之墟,才具备了修炼此功的身体条件。
大部分人便是倒在了这一关上。只是以常人康健的身体素质都不能成行,上官卿这虚弱得不堪一击的身子,是如何熬过的呢?
上官卿好似看透她心中所想,薄唇张合:“那极寒极炎之炼,对常人来说极猛烈。但我天生气血两亏,吃了我爹给我的“凝血丸”。那药只要服下,平时只是增强气力,如若亏中再强损,反而对身体有所裨益。”
“就算有幸挺了过去,这魅江诀的功法当世只有残本,完整的心法与功法早已失传,你又是如何练成的?”木婉不解。
“玄策阁藏书万贯,多有一处专访放月影谷搜寻来的武学残本。我身子虚弱,不能习武,被谷中弟子嘲笑,郁郁不乐便总往那里跑。”
他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微露的小舌像灵活扭转的灵蛇,看得木婉心内一痒。“说来也真巧,你救了我的第二天,我便在藏书阁的书架里翻到了魅江诀的残本…”
平日他总是万念俱灰,入了藏书阁便只找些真气御剑的书,从日上三竿读到夕阳西下,一蹲便是大半日。
阁内其他弟子早就扔了典籍,跟着更高一级的师兄和师傅们实战去了,只有他仍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这白纸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