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不远的距离站定,怕唐突了她,声音越发柔软:你别怕,我是殷家请来的大夫,我并无恶意。
红妆拿不准他的心思,只端着药碗,不说话。
她看似无措地捻弄着衣摆,手中已悄悄握上了骑马钉。
她防备地看着男人走近,手里的药碗被他接过,在她讶异的挑眉中,只见他将药汁都悉数倒在地上。
红妆皱眉,心头闪过杀意,眼中戾气大盛。
你这是做什么?
她将手背过,一手握住骑马钉,一手去摸袖中的钩月弯刀。
刀面和骑马钉都淬了剧毒,倘若有发现不对,她会毫不犹豫将其斩杀。
夫人不明白,这药汁内含几味剧毒。此前殷二爷为人暗算,中毒极深,唯有以毒攻毒方能治愈。
男人把药碗放到台上细细清洗,伸出的手白净纤细,没有多余的茧子。
他看着她,我见夫人刚才想以身试药,这才唐突
顿了顿,又道:夫人对殷二爷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但性命珍贵,莫要为他人舍了命去,试药一事,自有我这个大夫来做。
红妆终于听出不对劲来,有些诧异,问:你为什么叫我夫人?
就算她再不知中原礼仪,也从书里看过,夫人一词只用于称呼已婚妇人,她一介孤女清清白白,怎么转眼就成了夫人?
男人低头看着她的装束,为方便夜行红妆穿的是简单的粗布麻衣,袖口扎紧,装扮简单,除了衣衫干净崭新些,和殷家别院里的下等奴役无二区别。
男人低声道:听闻殷二爷收了一来自异域的姑娘作通房夫人莫要自轻,既已是二爷的人,在季某眼里,都是夫人。
红妆反应了半天,才将前因后果串起。
原来风流成性的殷远崖正好收了异域女人作通房丫鬟,Yin差阳错之下她被错认,这大夫还以为她一片真心,趁月黑风高跑药堂里为殷远崖试药。
握着钩月的手指逐渐松开。
有意思,她不想杀他了。
不仅不想杀,还生了些许逗弄的心思。
师姐说过,中原男人最会说谎,这纯良的大夫让她突然很想试一试,看看这副宽厚模样是否只是面具,皮囊下又藏着怎样的腌臜心思。
他若起歹心,她不介意让钩月再度见血。
红妆眼珠一转,伸出手拽紧了男人的手腕,一双眼眨了眨,顿时泪凝于睫。
一张脸美的妖冶又张扬,愁眉泪睫,直勾勾地看着他,太楚楚可怜。
夫人这是做什么?快些放开。
男人吓了一跳,呼吸都乱了,喉头轻微吞咽,手指扣着她的腕子,想推开,又不太敢碰她。
红妆放开他的手,往下攥紧他的衣袖:小公子救救我。
红妆:公子不知,我自小家中破败,本就因是女子不受疼宠,后来家乡发了饥荒,爹娘都死在人吃人中,我好不容易逃离,却不幸沦落风尘
她低低啜泣着,泪水淌下脸颊,半仰起脸庞,眸中尽是委屈:我吃了那么多苦,便也认命了,怎料却被殷二爷强抢来。他见我貌美,玩弄了好些时日,可日子久了就厌弃了我,我方才试药也是不得已出此下策,若不得宠爱,过得连猪狗都不如。
她哭得伤心,极力掩饰唇边的笑意,抬手抚上他的侧脸,见他慌乱,更加无辜。
公子可知我委屈?
面目流转的娇媚,活生生像书里跑出的桃花妖。
这样的女人会遭厌弃,当真是天下最不合常理的事。
可男人顾不得想这么多,她用词大胆,令人浮想联翩,视线之内,他的耳朵已然通红。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触碰,后退几大步:你,你莫要哭了。
那公子可愿救我?
男人的面上也染了薄红,灵巧的舌像中了药,僵得说不出话。
你有什么委屈,尽可说与我听,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也尽管说来。
红妆目光凄婉,眼泪不断,我见公子是个好人,只求公子救我出这火坑,可好?
男人抿唇,点头说:若你当真孤苦,我自然救你。
真的?
男人认真道:家父自小便有教导,医者仁心,应当爱天地万物。心怀仁义,平等待人乃医家本分。
公子要怎么救我?
我乃医者,救了殷二爷的性命,我会求他以此交换,换夫姑娘自由。
红妆一笑:挟恩图报可不是好汉所为。
若能换得姑娘不再伤心委屈,季某的名声算不得什么。
她总算放开他,男人仓皇地收手,皮肤上的触感微麻,似乎那处也跟着耳朵一起红了。
可我自幼便遭逢苦难,公子即便换了我自由,于我而言怕也徒劳。
男人闻言,自以为有理。江湖纷乱,她一个女子无能力立足,再加上她这样的容貌,若真让她自由而行,恐怕只是从殷二爷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