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风中的雪竟是笔直地落下来,点点沾白了他浓黑的眉。
这多么像是一场梦境,然而冰雪的寒冷与身侧的娇软都是如此真实。
法海支起身,神情怔忪地望着小青,她依然昏昏睡去。蛇类便是这样怕冷的,即便道行高深,遇着如此寒冷境地,也怕要瞌睡连连,道行浅些,恐怕要找地方冬眠了。
她乖顺地闭着眼,期间本能地将额头贴到他的腰侧取暖。
睫毛纤细地垂着,沾了一点雪星,竟然和醒时的娇媚不同,显出纯净来。
法海看着她的侧颜,良久,竟落下泪来。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雪峰,忽而清啸一声,卷袍纵天而去。
*
温莎被第一缕春光照醒,浅浅打个哈欠,竟有点不知今朝何夕。她揉了揉眼睛,才软着腰坐起来。地下的雪还没融化,温莎却并不觉得冷。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一件袈裟。
是以想起和法海的种种,只是睡得太久,一时竟觉得恍若隔世。
她看了看那袈裟,想到说不定法海能感应到,万一哪天看她不爽了,念个咒用袈裟把她捆了实在不妙,便丢了那袈裟站起来,摇身变出青衫来,再掐指算了算白素贞的方向,便向那边飞去。
她掐算之法并不准,是以废了好一会功夫才找到白素贞所在。
只是彼时白素贞已有孕在身,亦和许仙重新开始。白素贞不喜温莎留下,只是碍于有“仙草”之恩,也便不开口。
时间久了温莎也颇觉无趣,再者许仙既然对她有意,她也自然应当避嫌。便和白素贞辞别。
临行前,白素贞将那佛珠绕在温莎手上:
“小青你也长大了,姐姐不便留你,但你记着,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
“你如今有身孕,还是将它留下保险……”
温莎欲把佛珠摘下给她,被白素贞抚掌制止:
“这佛珠与你有缘,我若强留反倒生祸。”
白素贞既已这样说,温莎也不好强求,她和白素贞一声道别,便瞬移离去。
此时正是大宋年间,虽然孤零零一人不知从哪里去,但总归有个暂时的乐趣可以寻。梨园茶楼酒肆……温莎都逛了个遍,也不免此次大宋之行。
她是乐得清闲,有人却苦不堪言。
*
却说那日,法海离了小青,回到金山寺。
欲求诚心念佛,却是日日被心魔所纠缠。
此时他默念心经,欲求万物皆空,却是感到小青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
法海……
那轻盈如雪的呼唤,带着凝滞的白汽,微微冻红的鼻尖,双眼仿如雾又仿如无比明净地望着他……
汗水沁出法海的额头,小青的手如实质般探入他的僧衣,蛇钻洞般往下滑……
他累汗的胸膛,他灼热的小腹,还有胀痛的……
“不要——!”
法海猛地睁开眼睛,汗水簌簌从下颔掉落。
“法海,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小青跪在他身边,捻着袖子轻轻替他吸汗,法海怔愣地看着她,只见她目光温柔,唇色樱红。
法海魔怔了般凝视着她的唇:
“小青……”
他低下脖颈,向着那浅笑轻盈的女子靠去……却突然间,眼前的女子已消失不见。又听见咔嚓一声,那神龛中的佛像竟然是从中断裂,在地上摔成六块。
佛的半边脸朝着法海,那只剩半边的笑,仿佛透出讽刺来……
法海,你身已犯戒,心亦入红尘——
仿佛在这么嘲讽着。
你心中已无佛。
法海心头震动,已而恢复神智,便用意念追寻小青,却探见那袈裟空空落落,寂寥地铺在雪地。想要最终小青气息,却也因距离太远而不得。法海心头一刺,继而眼中浮现癫狂之色——
是她,害他破了色戒!是她……
那一刻心中竟是十分狂乱,只想着,杀了她……痛苦得只想杀了她!
*
第一次见到她,他动了欲。
第二次遇见她,他动了情。
第三次遇到他,他失了身。
若是第四次遇见,却是会发生什么……
法海站在山岗上,低垂着视线往下看——
小青正半身潜在山间清泉中,款款向着岸边游去,继而双臂攀上了岸,半身探出水面,继而低下头去衔那草间的蛇莓。她眯了眯眼,似是十分享受。
二十年修佛,一朝功亏于溃,他应当恨她的。
他因她日日受折磨,她却将他抛于脑后,他应当恼她。
然而那滔天的杀意,却是在见到她那一刻烟消云散……
他看她捧着脸儿听叶动鸟鸣,忽又拍手吓藏在草间的□□,见对方赖着不动,又非把它戳得跳起来……
清风吹着她的发,水波缭绕在她身边……
他只觉得那日夜烦躁的心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