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夭笑骂了一句庸俗。
江意禾很接地气回了一句,要不是这玩意儿是他们那个父亲送过来的,她早扔街上去了。
“半年前少爷让搬去仓库放着了。”陈管家回答。
林夭点点头,来到二楼第一间房门口,门的右侧墙上挂着微弱的灯,她抬手敲了门。
数秒过去,里面传来清冷男声。
“请进。”
林夭推门而入,迎面看见的墙上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书籍整齐又混杂,散发古朴厚重的墨香,光线隔着纱帘从窗户照进,虚虚亮着。
巨大的书架下,是一道隐在昏暗中的身影,背影挺拔瘦削,略带清冷,听到动静稍动,缓慢回头,漂亮而苍白的少年。
林夭碰上他的眼睛,安静而沉默,他身上有种古老的气息,缺少朝气,像被尘封的旧钢琴,目光跳动时,是琴键发出的古怪而变了调的声音。
如果她不开口,他们大概能静静对视到天荒地老。
“不认识我了?”林夭径直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把包丢上去,人也随之坐上去,她疲惫地闭了闭眼。
“姐。”
江嘉屹平静道。
“学到哪了?给我讲讲。”林夭起身来到书桌前,随手捡起桌面上的数学教科书翻了翻,十分敬业而快速地进入主题。
书上干干净净,要不是一些轻微折痕表示这本书曾被翻阅过,她大概会以为这是全新的。
好一会没得到回应,林夭回头。
江嘉屹凝视她,眼睛漆黑:“你该询问我伤势。”
林夭目光触到他碎发微掩的额角,有一处淡化得近乎消失的疤痕,她随意一扫便收回目光,尔后冷漠地再次落回教科书上,镇定:“你看着不像有事。”
江嘉屹不吭声了,沉默蔓延开来。
这样僵持无法进行下去,林夭合上教科书,问:“你伤势如何了?”
“一般。”他毫无诚意。
林夭:“嗯。”
“缝了六针。”他意有所指。
林夭真心实意:“对不起。”
大概是真的把人欺负狠了,才会过了半年依旧耿耿于怀。
半年前出了点小意外,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直至今日。
江嘉屹对她的道歉反应不大,大概是他想听到的回应不是这个,所以在沉闷中显出不满。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他随手从书架抽出一本书,翻开阅读。
敲门声持续,他像暂时性失聪了,对外界的动静无动于衷。
“少爷,医生来了。”陈管家沉稳的声音传来。
江嘉屹一动不动,门外的人似乎也习惯了,所以并不着急。
林夭抱着手臂凝视他,片刻后转身去开门。
“我今天没约医生。”他终于开口,目光像绷紧的弦。
林夭当作听不见看不见,把门打开,看见陈管家,对方对于书房的窗帘没有拉紧而露出异样的目光。
“抱歉打扰您了,少爷的心理医生来了,做个例行检查。”
“去吧,我不急。”
林夭靠着门框,让出一条路再回头,江嘉屹冷硬地站着,浑身上下写满抗拒。
对峙了整整一分钟,江嘉屹最终妥协,在林夭的目光下出了书房。
心理医生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休闲,气质亲和。
林夭姿态闲散地倚着二楼走廊的栏杆,垂眼正好看见他们落座的会客厅,江嘉屹满脸冷漠坐在沙发一侧。
心理医生本打算坐在江嘉屹旁边,大概是坐下的时候被江嘉屹看了一眼,最后善解人意地坐在了对面。
“最近情绪状态好吗?”
“好。”
医生慈眉善目,肢体语言放松,像午后闲聊的好友。
“我之前建议你换掉别墅的灯,你当时答应了,怎么没换?”
“不想换。”
医生很快换了个话题——
“最近有交朋友吗?”
“没有。”
“出过门吗?”
“出过。”
“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
医生似不在意地笑笑:“昨天我看到个社会新闻,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受伤倒地,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
江嘉屹漠不关心地抬了抬眼。
“如果是你,你会救吗?”医生问。
林夭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肘撑在栏杆上,她慵懒垂眼,恰好碰上江嘉屹抬头,四目相对。
十秒后,他率先挪开视线。
“阿屹。”医生看出他异样,顺着视线也看到二楼的林夭。
江嘉屹冷漠道:“不会。”
医生若有所思:“是不是太冷漠了?”
江嘉屹沉默不语。
“那个小姑娘哭得很惨,浑身是血,你会救吧?”医生不死心地循循善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