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都没上,哪有受伤的机会?”
阿窈奇道:“不是说平乱是你出的计吗?”
“唱文戏不唱武戏,他这一出叫做瞒天过海,我这一出叫做兵不厌诈。”
杨岑把当日的情形仔细说与她听,不时能听着阿窈几次惊叹,听得杨岑想笑。
她不过是故意逗他开心而已。
“相公厉害!”阿窈竖起大拇指,心悦诚服的模样认真极了。
“我不厉害,师傅厉害,那个白察土司...”杨岑想起当时城墙上一瞬间的变故,时隔几日仍然感觉复杂:“更是厉害,这一次大家不过都是在赌罢了,却没想到他,他竟然如此果决...”
要说这场战事让他学到了什么,大约就是谨慎,按捺和决断。
若是他当时谨慎一些,在后面远远坠着,不要惊动,摸清吴兴汉与常启洛的联系后再图下一步,或许不致于有此惊变。
这个粗糙的计策是他想的,其中关键几点却是经齐泰提点才臻于成型。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那只需把真相捅出来,赵州和安溪的结盟自然就瞬间土崩瓦解,吴兴汉本就不擅用兵,没了安溪土司的私兵,自然不堪一击。
白察变成了他们离间之后,首先要拉拢的对象。
因此齐泰将杨岑的说辞一改再改,激怒要有分寸,言语要给人留下后路,本来指望着靠这一出在赵州城里劈开一条缝隙,才好见缝插针开下一个局。
不想白察醒悟之后,立刻转手杀了吴兴汉,破城的功劳顿时揽了一半过去。
阿窈仍是迷惑:“城下城下的人又不是傻子,难道听不出来你们找的借口是真是假?”
不过是一层遮羞布,能骗得了谁去?
皇帝是得有多心大才不会秋后算账?
杨岑细细跟她说:“要是他只是个普通之人,断然放不过去的,但安溪本来就近羁縻州,天高皇帝远,他便是这里的土皇帝。原本不过是半笼络半施压,这回又抓着了一个把柄,正好能从他手里再抠出一些rou来。便是换个人,说不得还不如他。”
说到此处,杨岑端坐起来,沉yin片刻才缓缓道:“这次回京,我可能要受些惩处。”
“什么惩处?”阿窈一惊,抓住杨岑的衣襟:“赵州之乱不是已经平了?”
“有师傅周全,出不了什么大事,”杨岑两手握住她的,话音轻柔:“赵州起事,和我有些联系,功过相抵,也少不得说上几句。”
“与你有什么...”阿窈的话刚冲口而出,便生生转了方向:“不过申斥几句,皮毛之痛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皮毛之痛...”杨岑无意识地念了一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战后的晚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空中,点完了花名册,统计人数的军士低低报上了结果。
“重伤一百二十人,轻伤三百零五人,失踪十三人,阵亡...九十七人...”
这场战事,于他不过皮毛之痛,但那死伤的数百人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杨岑这时才体味到为将者责任之重,也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每一场计策,都不是热血之争,举重若轻的背后是成千上万条性命的衡量。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啦...”阿窈戳了戳杨岑,小声说。
杨岑回过神,见她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不像平时的阿窈,忙揽过话来:“不是不是,你刚才在写什么?”
“对了!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阿窈见他脸色好转,这才想起刚才未完的活计,她把桌上已经封好的信拆了,重又把刚写的那封塞了进去,折了封起来,方方正正题上:“赵州三瓦子巷黄家娘子收。”
“这是写给集安附近那位娘子的?”杨岑也还记得这事:“写好的怎么又给烧了?”
“原想跟她说句没找到,也让人有个念想,后来想想,不如便说了实话,这以后的日子,也就有了新的打算。”
“那人...找到了?”
阿窈沉默片刻,忽然问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山寨的时候,你跟我说过赵州城里莫名其妙就找不见的流民?”
杨岑点头。
“都找到了。”
“在...哪里?”
“山后,矿里,那片山里原藏着一个富铁矿,对外矿场名下只有十几个,实则有成百上千个人日夜干活,累死饿死了便再掳掠一批进来,听尤大他们说,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了活口。”
最后一批人是集体被赶出来射杀的,一个绝路的山洞里头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洞口被树枝乱柴掩住,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火刚起来的时候还有几个没死透,往外挣着爬了两步,让火活活烧成了焦尸。
阿窈在尤大带回来的册子上面找到了一个稍微熟悉的名字,黄三,籍贯赵州,正是山路上歇脚时候碰见的憔悴妇人要寻的丈夫。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阿窈松开手,那张纸仿佛化火的蝴蝶在手炉里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