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霖是在北体的那片草丛后面找到孟皎皎的。
彼时她背对着他坐在草地上,两手环住膝盖,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看不见她的脸。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席地坐在她旁边,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地喊她:孟皎皎。
她没出声,挪了挪身体,背对着他,脸依旧埋着,唯一露出来的一小片脖子和耳朵都很红。
他想抱她,可他忍住了,又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在哭吗?
她没作声,左右摇摆脑袋,扎高的马尾也一起晃动,于是他没忍住,还是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告诉她:没事了。
女孩子哭又不丢人,嗯?
封霖等了一会,见她还是不肯抬起头来,没话找话地问:你不去上课吗?现在是上课时间。
不想上了
吐字破碎,随着她说出这一句,瘦削的肩膀轻轻地颤抖。
分明就是在哭。
家里连表妹堂妹都没有的封霖,完全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他全身僵硬地呆坐在一旁,手还举在她头顶的半空,下方捂脸哭泣的人渐渐传出细声的抽噎。
他皱着眉头,神色显得有几分慌张,考试遇到难解的题目都不曾这样。
他屏着呼吸冥思苦想,想得久了,轻呼出一口气,活动两下僵硬的手指,手掌轻轻落在她的单薄的背上
别哭了,皎皎。
没事了,他们不会再说你。
我向你保证,好不好?
少年宽大的手掌,像小时候妈妈的手,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她小声地啜泣,模样委屈可怜极了。
他们好坏
嗯,我帮你教训他们了。
他的嗓音过于温柔,她肩膀抖动的频率越发急切,吐字断断续续的:封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
没关系,皎皎,不是你的错。
他理了理她的头发,将其挽到她另一侧肩膀,带着诱哄:让我看看脸好吗?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在衣服上来回蹭了几下,缓缓抬起头来面朝他,眼睛肿得跟兔子眼似的,整张脸都哭红了。
封霖没哄过其他女生,不清楚是不是都跟孟皎皎这么难哄,他长舒一口气,屈指作势要弹她的额头,孟皎皎怕疼,闭上眼的同时小脸皱成一团。
他抿着唇,嘴角上挑,最终刮了刮她的鼻子。
笨蛋。
那一天,封霖把她哄完后,带她去洗脸,又把她送到四班教室的门口,所有四班的人都看到了,然后接连低下头去。
后来的事,时光久远,封霖就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后来确实如他和她所承诺的那样,学校里没有任何学生再提关于他和她的流言蜚语,就连她以前的那些有证据证明的事实,不讲卫生啊,跟社会上的混混厮混之类的,一块消失了。
没有人再提起,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甚至,她还有了其他的好朋友,以前那些因为流言而远离她的人,都回来跟她道歉,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孟皎皎性格多好啊,不计前嫌,照单全收了,不过流言蜚语这种事也没法计较,毕竟人家一没揍你二没用刀捅你,不像今天的网络还有个转发过五百定罪,那个年代,全凭一张嘴,口口相传,几句话的事,也没造成什么实际伤害,摆摆手笑笑也就过去了,风过无痕。
真要牢牢地记在心里,就显得小心眼儿了不是。
高三课业繁忙,两个人都没再私下联系,倒不是他不想,他去四班找过她几次,要么她人不在,要么就是趴在桌上休息,出教室来应付他两句就过去了,就连在学校里偶尔碰到,也是点点头打个招呼应付过去,封霖好几次与她擦肩而过,看到她跟别人相谈甚欢的笑脸,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过年那几天,高三有几天短暂的寒假,封霖突然想约她出来,随便吃个饭,去游乐园玩一玩都可以,翻开通讯录,才想起她没有手机,而他也不清楚她家住址,只好作罢。
冬去春来,高三下比上学期更忙,两个人在学校里偶然碰到的机会就更少了,印象深刻点的是有一回在食堂碰到她,打好饭菜的封霖刚在她对面坐下,她匆匆咽下几口,没吃完就端着盘子走了,避他如蛇蝎。
他和她,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栀子花盛开时,全国高三学子迎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高考那天,送考的家长有很多,接送孟皎皎的依然是陈今,就连封霖都不得不佩服,世界上竟然有这么执着的人,三年如一日地接送另一个人上下学。
一次机会都不给他,他又怎么知道她家住哪里。
考最后一科的那个下午,送考的陈今没有立刻骑着摩托车离开,从路边到校门口有一段路,挤满了送考的学生家长,他锁了车跟着孟皎皎往校门口走,封霖跟在他们后面,听见两人在聊考完后的安排,从他们的谈话中,封霖得知明天是陈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