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厨房顶升起袅袅炊烟,五六点的小村落,家家户户开始烧火煮饭,食物的香气顺着炊烟散在云端。
岑冬从楼上下来,隔着一段距离站在厨房外远远地看着那个带着蓝围裙生火煮饭的男人。
她之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男人。
她见过穷困潦倒的抠门男人,一整天胸无大志,醉心于啤酒香烟赌博;也见过家缠万贯的富家子弟,整夜混迹于酒吧夜店,痴迷于飙车和玩弄女人。
没有一个像他,被生活的担子压弯了肩膀,在深夜的巷道里抽一支闷烟,然后抖抖身上的烟灰,直起后背,去迎接下一个没有希望的明天。
他好像永远有希望,永远有信仰,能支撑着他,走完这一个又一个无望的日子。
岑冬站在那里看着他发呆。
烈日滚滚,将她的一颗赤诚之心晒化了,摊开,陈年旧腐之味散去,染上了夏夜傍晚许久不见的生活气息。
此刻的她,仿佛才成为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有爱恨嗔痴,贪婪欲望,有喜怒哀惧,求而不得,而不再是当初那个麻木无望的人。
“饿了?”
周旭东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之地拉回现实。
岑冬朝他走近,摇了摇头,“只是过来瞅瞅。”她笑笑,“印象中好像还没见过你煮饭的样子。”
他毫不自谦:“那你今天既能饱眼福,又能饱口福了。”
他向来对自己的厨艺还是颇有信心的。
岑冬靠着门框歪头看他Cao作,一双腿交迭着,那条吊带裙刚及脚踝,她穿一双黑色人字拖,群身的墨绿和白色玉兰花与赤橙天际交相辉映。
“饿不饿?”他又问,右手从角落的玻璃罐子里夹了东西出来,喂到她嘴边。
泡萝卜皮?岑冬眼睛一亮。
那时候她还小,十几平米的小出租屋,一家人挤在一起,厨房的角落处总有那么一个坛子。有的时候晚上没菜,姜蔓就从坛子里捞一碗泡萝卜皮出来,裹上红油辣酱等调料,她能吃完一整碗米饭。
这些都是太久远的记忆了。
那时候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
而如今,她消失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打过电话来问她。
酸萝卜皮没有辣油,但却保存了萝卜本身的香甜味,一口咬下去在汁水在嘴里溅开,满嘴都是酸甜味。
岑冬吃完一块泡萝卜皮,转头看一旁正在菜板上切香肠腊rou的周旭东,埋怨道:“更饿了”
他抬起头,看见她假装怨恨的眼神,没来由地弯了下嘴角,顺手夹了一片腊rou递给她。
“嗯”岑冬皱眉,看着那块腊rou迟迟不肯下嘴。
“怎么了?”他问。
“不喜欢吃肥rou。”她道。
“你只吃瘦的就是。”
于是下一秒,她瞧见另一边肥rou非常自然的进了他的嘴。
乡下的腊rou用柏树熏过,烟熏味浓厚,别有一番风味,可此时她没有心情去品味,小茹的那句话在她心里弯弯绕绕,像一把勾子,勾住她的七魂六魄。
“周旭东。”她喊他的名字。
“嗯?”那人低着头继续切rou,刚刚的那个动作像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般。
岑冬看着他,“关于你爱不爱我这个问题,我不敢再问。”
他转过头来,瞧见她眼里宛若一江春水。
“但是我仍然想给自己的等待要一个答案。”
她不卑不亢,锲而不舍,眼神中的坚毅让他心里的跳动不可避免的沉了一下。
“你喜不喜欢我?”
周旭东不太敢去看她灼热的视线,下午在试衣间里的碰撞,让他落荒而逃。
他逃走的理由不过是因为那一下又一下违背道德的悸动。
她一次又一次的挑逗、勾引,将他拉倒道德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异动。
那天在小水洼的那场声势浩大的性爱,何尝又不是他内心这么久以来翻来覆去对自己折磨的发泄。
他告诉他自己下地狱吧,如今他已身处黑暗之地,也没有什么能在意的。
什么道德lun理,去他妈的吧,人生在世,不就这么短短几十年吗?
他的内心一片澄澈,此时此刻,只想做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把心里的万千爱意诉给她听。
“我喜欢你。”他说,“在我黑暗无际的人生中,就算是坠落,我也想和你一起。”
一瞬间,热泪滚烫。
世间万物在爱的笼罩下,连了无生趣的一辈子都有了意义。
厨房的灯光昏暗,蚊蚁覆蔽在橙色的白帜灯泡上,光下人的面容模糊,她只能看见他高大的轮廓。
他在黑暗中向她伸出手,她在黎明到来之前,窥见背后的天光。
那天晚上,周琴和余强回来时,饭菜早已摆上了桌。
糖醋排骨、麻婆豆腐、凉拌叁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