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按上王悦的肩低下头看他,王悦坐在台阶上仰着头,瘦了许多,一身黑色衣裳沾着灰,谢景瞧见一只黑色袖子攀上他的手臂,王悦抓住了他。
王悦低声道:“你专程过来寻我啊?”
谢景垂眸看着他。
王悦献殷勤道:“我夜夜做梦都梦见你。”
谢景望着他,闻声顿了良久,确实是疼啊,他低声问道:“梦见什么?”
王悦低声笑道:“梦见你跟我上床,每日早晨我睁开眼腿都是软的。”
谢景看着王悦的笑,抬手一点点抚上王悦的脸,他伸出手将王悦揽在了怀中,轻轻抚着他的背。胸膛之中有许多情绪汹涌着,他将王悦贴紧了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把什么东西塞回到胸膛里头去,他低声道:“这么想我?”
王悦抓紧了谢景的胳膊,“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梦见上床也是真的,我现在看着你的脸,腿都在发软。”
谢景终于将按着王悦的脑袋将人压入了怀中,破败的院子里头悄悄的,天光照进来,井水边茂盛的草木绿莹莹的,他捞住了王悦的手。
两人一年没见了,王悦等了会儿,低声道:“你亲我一下?”
谢景低下头轻轻吻住了他。
那一瞬间,王悦觉得他这条命真的交代给谢景了。
这头王悦正喝着药,两人坐在台阶下,王悦犹豫着问了谢景几句话,谢景看出他的意思,将曹淑与王导的近况与他说了下,又说了些琅玡王家的近况,王悦有种恍若隔世之感,琅玡王家尚算安稳,如今正与颍川庾氏正在争夺沿江州郡,这些原本离他近若咫尺的事,如今听去却有种远隔千重山的不真实感。
他已经是彻底回不去了,曹淑怨恨王导,要他后悔一辈子,琅玡王家世子死了,她同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
王悦想起曹淑那一句“我没有儿子”,端着药的手微微一顿。
谢景望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伸手碰了下他的下巴,王悦顿时回过神来。
“你今后有何打算?”谢景问了他一句。
王悦顿住了,半晌才道:“我没什么打算。”又问道,“你呢?”
“我去豫州。”
王悦顿时回过神来,豫州是陈郡谢氏根基所在,后来谢尚镇守豫州十四年,那里是陈郡谢氏的地盘。谢景往那儿走也无可厚非,他抬眸看了眼谢景,似乎想说句什么,犹豫了好半天,他问了一句,“你去豫州打算做些什么?”
“守豫州吧,天下动荡,谋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王悦忽然愣住了,“你不是……你不是不理会这些事的吗?”
谢景没说话,望了眼怔住了的王悦,抬头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跟我走吗?”
王悦终于失去了反应。
日子定了下来,王悦如今这身体不适合长途奔波,光看脸色就觉得灰败,要好好调理,等暮春过去,天气稍微再暖一些,王悦身体状况稳定下来,谢景带着王悦动身去豫州。
谢景算了下,大约两人还要在这扬州城住小半个月,而今正好江南落花时节,没赶上春暖花开,却撞上了落英缤纷。谢景从前不在乎这些,而今却觉得这些风花雪月很重要,功业皆是身外事,百年后一场空谈,而风月不一样,人间长有风月,成全了多少人。
王悦喝着药,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随即王悦就看着那门被踹开了。谢景回头看去。
外头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王悦望着迎面而来的人,嘴角忽然狠狠抽搐了下。
杨员外。
杨家大小姐她那腰缠万贯的亲爹,虎背熊腰一身膘,力拔山兮气盖世。
“你个肺痨鬼!你同娇娇说了些什么?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钱!你离娇娇远点!”杨员外表情扭曲,明显快气疯了!一摆手,哗啦两盒金子朝王悦砸了过去,王悦头一次被这么多真金锭子迎头砸,一时竟是走不到道,谢景伸手将王悦往后揽了下,王悦只瞧见金子扑棱地落在他地上。
王悦现在终于明白了杨家大小姐那一掷千金的动作是上哪儿学的。
杨员外快活活气死了。他同杨娇娇说,这肺痨鬼就是瞧上你的钱了!这种穷鬼千万不能嫁!这种穷鬼的德性他还能不知道吗?表面上人模狗样,贪财!好色!猴Jing!把你骗财骗色骗干净了!回头就把你抛下了,卷着你的钱跑了,你到时候要去上吊!结果杨娇娇说,你要是不让他入赘,我现在就去上吊。
于是杨娇娇就去上吊了,一大早上,又是上吊又是投井又是跳楼,杨家乱成一团,杨员外气疯了,刚把女儿哄好,回头就带人杀到了王悦这儿。
王悦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虎背熊腰的杨员外年轻时被穷女人骗过,骗财骗色,对方女儿也不要了,跟着个建康的世家公子跑了,那世家公子比杨员外更英俊更潇洒更有钱,跑了的那女人那是杨家大小姐的亲娘。
杨员外平生最恨穷人,尤其是不知死活攀高枝的!
他指着王悦的脸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