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
——阿逸,你认为天下是谁的天下?
——天下是皇族的天下。
——谁是皇族?
——太后。
——不,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阿公,什么叫天下人的天下?
——心怀得了天下,你就是皇族;置身朝堂之外却能Cao控朝起朝生,这就是皇权。你父亲不懂,你现在也不懂。
可他某天起好似懂了。
安静:“只要你保得命在,云游四海也好,继续风花雪月也罢。我不阻碍你恣意人生,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别招惹皇家的人。以往是我不对,不该让你到翰林院去。”
一个疑问藏在安逸心里十几年了:“爹,你跟郁氏到底有多大的过节。”
安静思索了片刻,似是而非道:“没什么好瞒你的。我说过,我是郦人,跟随郦王讨伐过先帝,被列入郁氏诛族名录。我不得不改名换姓,苟活于市井之中。所以你我的真实身份不能让皇族知道。”
“可是先帝对我很特殊,很偏爱,他似乎知道我们。爹,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安静:“是灭国之仇,我不会让你知道的。先帝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双赤瞳。先帝吞并列国,如不善待列国王室子孙,列国子民定会群起反抗。”
安逸逮住一个契机,连忙问道:“所以我是郦裔,又是晏人之后?”
安静:“不,你只是郦人。”
安逸无视安静方才的回答,近乎逼问:“为什么我的眼睛是红的,你跟老爹都是黑的。我娘是谁,事到如今你还不能告诉我吗?”
安静执起拐杖凶凶地打着地面,大发雷霆:“你没娘,你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父子俩脾气一模一样,谁也不肯妥协。
安逸忍了多年,今儿势必刨根问底,毫不收敛,威胁道:“那我还偏要招惹皇家的人,先帝还能跟一块石头过不去?”
安静把拐杖砸得老远,狠狠扇了安逸一记耳光,气鼓鼓道:“你是看不起为父清贫,盼望着晏族权贵的身份了是吧。是,你是晏王室后人,还不滚去西晏找你娘,快滚!”
安逸转身就走,抛下一句报复的刺心的话,越发显得不懂事。“你以为我稀罕郦人身份呐。”
空荡荡的树林响起一声怒骂,惊飞一群雀鸟。“你个逆子!当年我就该你掐死在襁褓!”
安逸气愤愤地回到家里,桌上已摆满了十多道美味的鱼肴,他端起一盘子,发泄一般狼吞虎咽。
做菜时郁泱不慎烫伤了手腕,起了个大水泡。两人在里屋涂药,安慰听到动静,起身走去外边,令郁泱暂在屋里坐。
安慰看了一会四周,没见安静,敲了敲桌面。安逸怨道:“被我扔在小树林,自己找去。”
安慰气得拽了他一把头发,然后跑了出去。幸亏老爹是个哑巴,不然这会定把他骂成孙子。
郁泱见这情势,感知一家子闹了矛盾,不好现身,索性静观其变。
一刻后,安慰牵安静回来,将安静引到座椅上坐好,服服帖帖地给安静揉肩捶背。可想而知一路上安慰有多卖力讨好。
安静顺了几口大气,妥协道:“我们先不谈你娘的事,只对当下匈奴提亲,我不许你去。你明儿赶紧找个姑娘娶了,就回太后说你有妻室,不能和亲。”
安逸气撒过了,也消停了些,道:“历来和亲,以假公主冒充真公主一类鱼目混珠之事屡见不鲜。太后非要我去,改称我无妻又有何难。”
安静:“郁泱那小蹄子早年不是昭告天下,称你身染花柳之疾、有盗取老妇亵裤之癖,我们就这大做文章,看护于还敢不敢要你。”
郁泱两眼一闭,生无可恋地埋头在墙板中。
安逸:“全大周都知道我有病,护于岂会不知,说明他志不在睡我。”
安静:“匈奴若只把你当做男宠为父才不担心。你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是怕他们拿你先帝私生子的名义,对大周图谋。可你又非先帝亲生,万一他们撕票怎么处?”
安逸:“你知道大周为匈奴心惊胆战多少年,你知道皇帝在北疆喝了多少凉风,你现在能安居乐业是谁给的?”
冥冥中,火药味又浓了。
安静:“你逞什么英雄扯什么大义,捐躯赴国的大有人在,用不上你这个刁民。”
安逸:“父亲,从小你就教我身先士卒,以天下为己任…”
安静打断:“教你这些你倒记得清楚,那我教你搞定郁泱那个小杂种,教你娶他睡他取而代之你有没有记!”
“啊!”虎躯一震,手臂上的水泡突然破开,辣得郁泱叫了一声。
爷仨一齐望里屋探去,傻了。
安逸不由得老脸一烧,双手盖住了脑门。得,他在郁泱面前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也没了,不过好似也不打紧,他在郁泱眼里早已不堪,今天不过更不堪罢了。只是不知在大周,窥测神“器”、图谋上位要判个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