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中一凛,忙敛神道:“将军原来不知,您那夫人,正屈身于陛下的死囚大牢内,只等练湖水师演兵之前,斩杀祭天呢。”
她等不来赵让的反应,便唯有硬着头皮,自行将早已编排好的话语一一道出:
起先练湖异象,龙虎相争,有武将反叛之兆,又有佛号梵音肆传,一时间朝堂清议和市井蜚语,矛头皆对准后宫颠阳倒Yin之祸,都道天地乱序,缘由人间帝王失德,需皇帝罪己赎过。
既是根起于南越,皇帝便下令,将南越平乱复土后,再次兴兵作乱后被俘虏的五溪族王等一干蛮夷押解上京,待到重阳当日,斩首血祭。
初时并无五溪王女在其中,她于乱中带走赵让之子后便告无影无踪,哪想竟会在金陵自投罗网。
皇帝秘密从南越调遣军队,暗中安排在城外山内,Cao练不辍,枕戈待旦,寄望奇兵天降,一举击溃王都内的蠢蠢欲动。
孰料那蛮夷女子不自量力,妄想借力举事,偷偷摸摸地试图与那南越援军私相授受,怂恿其寻机谋反,甚至推出赵让之子,要将领兵卒们誓言效忠。
眼见南越旧军要因这蛮夷女子分裂在即,到底天不助她,一来二去,事不再秘,禁军趁她再次潜行入山,将此女与其子等尽数擒获。
皇帝将这五溪王女与押解而来的众多蛮夷囚禁在一起,独将那年满六岁的赵让独子赵贤带走,不知安置于何处。
羽仙说到此处,见赵让虽没了笑意,但更似一派无动于衷,不由渐生焦躁,身子微微前倾,声压得更低道:“将军在后宫独享帝恩皇宠,不知是否待到尊夫人首级落地,尸骸化骨,仍可若无其事地面对一双儿女。”
赵让目光一闪,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羽仙,并未接腔,轻声笑道:“你既唤我将军,却是谁的下属?”
他稍作一顿,见羽仙面色微变,噙笑接道,“你由泰安宫来,我只当你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然玄儿对你的熟稔且毫不抗拒,如今再听你这般称呼……你是陛下的人么?是他让你来刺探我,是不是?你莫怕,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不会与你计较。”
万万没料到赵让竟会猜疑到皇帝身上,羽仙瞠目结舌,她心思急转,立刻决定敷衍而过,明确否认的话,以眼前这人的能耐,不需费多大气力便可把魏一笑头领猜出——
她掩饰地轻叹口气,原先安排好的话语因这突兀的转折已是用不上了,唯有勉强以退为进道:“陛下待将军还不够仁至义尽么?朝中重臣原是谏言,要将军您亲手行刑,方可证明您对陛下的忠心耿耿,陛下却毫不犹豫拒绝了。”
那力主的“重臣”,自然便是禁军头领,要不是皇帝一听此建议便断然拒绝,甚至还为到底是否非要在赵让面前做这残酷决绝之事而犹豫踌躇,她羽仙也犯不着入宫给赵让传信,将他迫入两难之境。
说到底,魏一笑头领是希望此人对南越旧人尚存情义,进而轻举妄动,再从旁煽风点火,顺势把皇帝身边的隐患去除。
羽仙其实不大明白头领的执着,但皇帝对赵让的用心简直可昭日月,或许,这也是一种“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眼见着头领的计划可能要落空,羽仙却没有太多的挫败,不过短短小半日,她却已打心眼里为赵让待赵玄所展现的柔情万千所动容,这等小儿女心肠,魏头领大概永生难了。
然东门黄犬,流传至今,后人所叹,除浮沉福祸难料,许也就是那点骨rou天□□。
赵让默然半晌,一笑而起,向羽仙道:“你大可转告贵主,我欲行何事,无需旁人揣测,到时便知。”
羽仙怔了怔,目送赵让抱着赵玄走回岸边,一边忙不迭跟上,一边又不禁琢磨,听赵让这口气,适才仿佛只是套话,他早已堪透她并非皇帝主使?
想到此处,羽仙头皮发麻,只觉自己那素来不输于人的听辨弦外之音能耐,在这赵将军面前恐怕是班门弄斧。
出于不甘,她追随至两步之遥,忽而冲口而出道:“将军不顾妻儿,也自愿将手足奉给仇家,以换取偷生于世吗?您的妹妹……”
她嘎然收声,因赵让脚步一顿,略略回头,眼中冷意森森,不过一瞬,他若无其事般昂然而去。
羽仙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于她而言,也只有将此事向魏头领如实上报。
魏一笑收报,亦是错愕,思虑斟酌之下,向羽仙道:“他从此至终没有透露到底知道多少,大有可能是虚张声势。现如今情势逼人,骑虎难下,一切照原计划就是。我无论如何,也要说服陛下让他亲至练湖——要是能把他那儿子找出来,则更是万无一失,只可惜陛下偏对此人常怀妇人之仁,禁军宿卫暗中探查,竟就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羽仙心有惴惴,支吾问道:“那……那万一赵将军竟就狠下心肠,隐忍不发呢?”
“这个,”魏一笑淡淡道,“你就无需担心了。多亏谢濂父子,要是此计不成,还有一招——是了,你一会连夜出城,传令下去,监视南越兵士,绝不可有半分松懈,一有异动,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