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整出来,好碾稻场。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两个小时,田里的稻棵子倒了一片,做一个稻场绰绰有余了。三人便停下镰刀,放草绳捆挑子。把挑子撂到一边,她们开始砍谷桩。晌午没到,一个初具规模的稻场成了。只等日头把田里晒结实,云良便和三爷把石磙拉来,撒上火灰,拉着石磙把这生长过稻谷的田地碾得又结实又白亮,好打出叫他们年年有余的口粮!
云良家兴工,天暗了,帮工的人也就回家了。可夜幕里还是热闹得很,割的割,捆的捆,挑的挑,稻场里打谷车还在响。小学的孩子放农忙假,在田里帮着搂稻谷,捡稀下的谷穗,当大人的小跑堂。还有的负责带领小弟弟小妹妹,不让他们去吵他们的爸妈。也有几个捣蛋鬼在稻场里跟着打谷车跑,爬到谷垛上,把稻谷剁当成蹦床来跳,惹得他们的家长烦了,便遭来一顿喝斥打骂。稻场里拉起了灯,打谷车很是抢手,这家没打完那家已经等着了。谷的主人陪在一边,不时拿洋叉把谷刀子往中间叉叉。撵完,司机便往下一家赶去。上一家忙着善后,把稻草叉到一边去,用方锨扫帚把谷粒拢成一堆。扬谷是来不及了,等天明。稻场里收拾得差不多,做饭的就赶紧回去做饭,饭煮好了,瞌睡的孩子已睡了一觉,迷迷糊糊被大人叫起来,迷迷糊糊扒下一碗饭,Jing神头又来了。大人却没那么好的兴致,吃完了饭,清清洗洗,喝斥嬉戏的孩子洗脸洗脚,安顿好牲畜,熄灯,睡觉。要是打下的谷还在稻场里,这家就要派一个男性成员到稻场过夜,免得被偷了粮食。过夜,新鲜的稻草垛就是现成的床铺,在里头用手一扒,扒个能容身的坑出来。
这样的坑太好扒了,小孩子都做得来。他们在稻草垛上躲猫猫时就经常为自己扒个洞,躺进去,抓几把稻草随便把洞口掩上。有时小孩子在“洞里”舒服得坠入梦乡,家长清理完了活计再清他们时,发现人数不对,就心急如焚找起来,举着手电筒,把各个旮旯照遍了。洞里的孩子悠悠然醒来,扒开稻草爬出来,惊觉周围咋变了个样?脚下一顿一顿走回家去。等家长哭丧着脸回去时,那惹祸根正戴着满头稻草屑趴在床上呼呼大睡。
云良妈热了晌午的剩菜剩饭,烫两碗面子,凑合着吃了,吃过饭后坐在门楼的石条上不想起来,就把空碗搁在石条上,筷子搭在碗口,等云良。云良不紧不慢的吃着饭,妈看了看他,便看着河对岸的山岗,嘴抿着,两眼瞪得圆圆的,陷入沉思。不过也许她什么都没想,只觉得这样发呆让她惬意而已。手却没有停,不时在胳膊上挠挠,又在挽起裤管的小腿上挠挠,白天稻叶子割着的地方在痒了。对岸山脚下闪着微的橘黄的灯光,那里有块稻场,场上该是很热闹,因为打谷车在嗵嗵地响。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三爷门口响到云良家门口来,两团大的谷捆子中间露出小勇爸灰白的衬衫。云良妈道:“大佬,还不下班呐,大娘哩?”“在后头。”小勇爸歇了口气,轻快地问,“你的都割了?”“啊,都割了!”云良妈笑道。小勇爸哈哈笑两声,已挑着草头走过去了。一会儿,小勇妈拖着很响的摩擦声,挑了小一点的草头也来了。云良妈跟她打了招呼,又呆呆坐了会儿,看云良吃完了,便接过碗进厨屋洗去了。村里最能挑草头的数银子妈,别看她身上瘦,却有劲儿,一气儿挑五担,脸色儿不变,跟没事人一样。歇了这么久,天气渐渐凉下了。妈洗了便睡,云良在门口站一会儿,进去插了门,兜水洗掉一身汗气,也睡了。
天没亮透,挂层淡薄的黑纱,打谷车已突突响了起来。其实,几乎整夜都有打谷车在响。有的想赶时间,半夜了还在稻场上忙活。有的略微合眼至凌晨三两点,也着着急忙慌跑到稻场上,搭梯爬上自家谷剁,把谷捆子从垛上撂下去,再下来和家人一起把谷抖开,厚厚铺在稻场中间,等司机来。
等到四周的房屋树林更清晰的入眼来,卖浆粉的便也一路叫卖着来了。云良妈蹲在石漂上洗衣服,仰头向路上喊:“我买一块!”卖浆粉的便停住了,把车扎好,笑嘻嘻等着。
“一块钱一块!”那人看起来比云良妈年纪要大,学生头,额前的头发用卡子卡向一边,两个眼袋很鼓,眼睛却盈盈闪着光,许是沾了露水的缘故,看人很专注。她揭开车后座上挂着的木桶上的圆盖子,一阵涩涩的热香气扑了上来。“等山上的浆子老了,摘了,拿回去剥了壳,磨成浆汁儿,往盆里一冻,就成了!跟做水豆腐差不多。得打老浆子,没老的磨出的浆粉涩。你们尝,我这浆粉就不涩!都是老浆子。”卖浆粉的妇女讲解着,边把手伸进桶里小心的捞,捞出来一块浆粉,捧着放进别人的白瓷盘里。一会儿,卖浆粉的又骑着车子慢慢地一路吆喝着走了。
三爷坐在稻场垛下打了十几个要子提着回来,到塘里打shi。日头白亮起来,把光碎成了一只只绣花针。稻谷上褪了温柔和顺的颜色,明晃晃扎人眼。稻草屑在日头下小金虫一样飞着,缠在人脸上衣服上。云良往头上扣一顶草帽子,免得稻草屑轧进眼睛里。三爷站在梯上,舂担一甩,想把谷捆子甩到谷垛上去,不想用力过猛,谷捆子在垛上打两个滚儿,滚到垛下田里。云良大爷从他的谷垛跳到三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