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良,你把剩下的薅完,我去剪红薯秧子来栽!”便下菜园里去了。今朝日头怕是出不来,天像藏在树林子里一样,Yin沉着。
干旱
这年是个旱年,电视上说了,这个夏天也是近五百年来最热的一个夏天,即使人们眼睛盯穿了,天上也冒不出一滴水来。田干得发白,在秧林里裂开着一道道细长的口子。于是潜水泵又拿出来,家家盯着河沟、池塘里的水,有的怕人家偷水,还要卷张席子到田埂上睡一夜。这不,菱角塘里的水抽干了,放牛的常老太见了,回家喊他的小孙子拿虾耙去逮鱼。别的人见了,手头上的活放不下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放得下的赶紧下到塘里去,菱角塘里立时鱼飞虾跳。那时候,云良妈和萍萍在打麻将,云良跟三爷去别的村子盖房子了,所以当别人满载而归时,他家一条鱼也没落着。云良妈站在门口咂嘴,春林牵着牛从她家门口过时,顺手扔了两条鱼给她。云良妈回身到厨房里拿了菜刀出来,把鱼提到塘里剖了,切成块,一条用盐腌了,一条晚上煮了吃。她正在厨屋里煎鱼时,云良赶着自行车哐啷啷进了院子,下班了。
云良放好东西,拿了洗脸盆到厨房水缸里兜水擦汗。“哪儿搞的鱼?”“春林大爷给的。”妈拿筷子配合锅铲翻着鱼块,嫌火候不够,又到灶里塞了把松毛,说,“今朝下班早了,明朝再不去了吧?”“不去,明朝房子要谢工了!”“你三爷还去不?”“去。”云良说着,兜完水,把盆端到院子里,从晾衣绳上扯下他的擦澡手巾,就着凉水洗起来。
吃了饭,云良和妈看了会儿电视,准备休息时,听到外头有东西落在院子里。狗本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门口,听到响声,竖着毛冲出去,云良和妈连忙出去看。“谁个?”云良问。“是我,”外头响起三爷低沉的声音,“莫动声儿,把院子里的东西拿回去,莫叫猫吃了!”妈撵开正在地上使劲儿用鼻子嗅着的狗,一看,是三条大肥鱼。狗转过身,趴在门上用爪子刨门。云良要开门,三爷叫他莫开,他这就回家。妈神秘地笑着问:“三佬你在哪弄的?”“后塘打的。”三爷说着,脚步已远了去。妈也不睡觉了,扯亮院子里的灯,往水池里抽了一池水,擦擦擦刮起鱼鳞,刮完又剁,把原先腌着的鱼也拿出来,升起火倒油,把鱼块下到锅里煎,煎过的鱼留着不容易坏!
第二天早上,云良还睡着,妈脚步重重地在院子里响起,又在厨房响起,接着院子里就响起噗噗的抽水声。云良起床上厕所,见妈正把一个蛇皮袋提到水池里,手一抽,一条两尺多长的大红鲤鱼滑进池子里。妈冲云良眨了眨眼。云良忙问:“妈,在哪弄的?”“后塘,嘿嘿!”妈愉快极了,点了下云良的胳膊,神秘地说,“你去瞧,可能还有!我刚才去菜园捂菜,瞧到塘边上翻了个大花,我一提筐舀下去,把它舀起来了,找了只袋子装起来!你去瞧,提筐还在那儿!”云良听了,厕所也不去了,乐颠颠要到后塘去。“带个竹棍去,把提筐带回来!”妈嘱咐着。
后塘里的水抽了一天一夜,现在只剩下底儿了,由于缺水,塘里鱼浮了头,在泥浆里撞来撞去。云良下到水里,受惊的鱼群噗得散开去。春林媳妇来菜园摘菜,看到这景象,便站在塘埂上喊:“黑蛋,黑蛋!到这儿来,把虾耙带来!”这一喊,全村轰动了。云良也舀到一条红鲤鱼,比他妈舀的那条小了点,赶紧抱着送回家去。几个小孩子高兴地在塘里扔泥巴玩,他们的大人忙得顾不上他们,等小家伙跌到泥里嚎啕大哭时,才骂骂咧咧赶去提起他们来,安置在塘埂上。国营赶着鸭子经过,挥着赶鸭棍子站在塘边上跃跃欲试。小勇爸扔了一把塘泥,甩到国营的光腿上,哈哈笑道:“国营,你的鸭子叫萍萍捡起来了,快去数数,瞧少了没?”萍萍正猫着腰向目标下手,手一收,却拍到小腿肚上,抓了空。她骂了声,又站起来对小勇爸道:“大佬,驴熊捡了鸭子!你骂,国营,谁捡了你的鸭子你骂谁!”伍萍说着,突然拿脚用力踩下去,接着骂道:“球!又跑了一条!”逮鱼的人笑了,而国营却像是真怕有人趁乱摸走他的鸭子似的,赶着鸭子们走了。云良把逮到的鱼都扔在草棵囊子里,再往蛇皮袋里捡。萍萍眼疾手快地扑上去抓了几条塞进自己筐里,快步走开,边走边笑嘻嘻说:“你跟你妈两个吃不了这么多,给我几条!”
门口塘炉也开了,鱼是养不到过年了。妈出去打麻将时,嘱咐云良说:“云良,你莫出去,瞧塘里水干了就喊我。”妈说着,快快地到下湾去了。云良在石檐上扎拖把,外头黑蛋喊了他一声,便进了来。黑蛋中考成绩不理想,上普通高中还差二十分,要想上,除了学费还得另交一千块钱,四百六十分起步,每少一分加五十块钱。“这还算便宜的,重点高中少一分得上百!”黑蛋说。他爸不想叫他读,他爷不同意,说不管怎么着也得叫他孙子上学!最后他爸宣布:“读职高!大头不也一样在职高上学!”
“大头在广州打工还没回?”云良把铁丝拧到拖把头儿上问。“嗯,可能临开学的时候回!”黑蛋说。“我听人说职高每年都带学生出去打工。”“好像是的,上高二开始。”两人说了些知心话,云良把扎好的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