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送烟,烧饭,洗衣服,洗不干净不要紧,反正晒干了又要拿来穿着下田去。七十多岁的老年人也没闲着,田不多种,一亩半亩的,自己在田地细耕细作,打点的粮食够不着吃,全留给畜生们。种的田少,未必不Cao心,遇见刮风下大雨干旱洪涝都要着急,眼瞅满田庄稼,Cao碎了心。
农忙
妈带了满身秧田里的泥浆水回来,衣裳shi漉漉贴在脊背上、胳膊上、腿上。她从裤兜里掏出两个咸鸭蛋叫云良吃,就进房里换衣服。一会儿又出来,蹬蹬往外走说:“云良,我去瞧瞧你姑nai!”云良嗯了声,用手指推着鸭蛋在小方桌上滚着玩,鸭蛋咕噜噜的响一会儿,脱离桌面,即将往下掉时,云良伸手接住,又滚。
姑nai住在村南头,七十多岁,人和善,体弱多病。她姓张,云良姓杨,但按辈份,云良管她叫姑nai。姑nai前天头痛发烧,想是病情加重了。村里跟云良差不多大的孩子不是上学就是去打工,他一个人百无聊奈的,电视懒得看,开了,又关掉了。在屋里坐了会儿,妈还没回来。屋外的天变成粉色,小鸡们拖着肥胖的身子戚戚叫着,在门楼和院子里聚会。不如去菜园看看?那辟成一匣一匣的整齐的菜垄,缠绕在架子上的黄瓜藤、豇豆藤在风中珊珊可爱,进去绕一圈,带着满口黄瓜的味道舒服地躺在长满青草的山坡上,那感觉是多么惬意!
村里没有谁的菜园比姑nai的更漂亮!姑nai的菜园在她家稻场下,稻场里是两棵高大的土梨树,园子四周围了一圈清瘦的毛竹,生了许多竹笋,长到半人多高。菜园门是用竹子编成的,松松倚在两只树桩上,园门旁边立着一棵柳生的大槐树。菜园的一头种了两棵栀子花,一头专门辟出一小块地种鸡蛋黄花,花瓣小巧玲珑,团成小球挂在花藤上。姑nai的菜园,一年四季,梨花开了槐花开,槐花开了鸡蛋黄开,鸡蛋黄败了,不要紧,还有栀子花!姑nai种的地也处处透着小巧,本来不大的园子,辟出五六匣来,一匣种茄子,一匣种豇豆,一匣黄瓜一匣韭菜,辣椒是少不了的,还有冬春吃的蒜苗,夏秋的蒜瓣。平日里,菜园里总听得见唦唦唦的锄地声,伴着老年人的喘气声咳嗽声。云良有时候进园子里,到处摆弄摆弄,翻翻土坯渣,逮逮蚂蚱,姑nai就笑呵呵的举起锄把,从稻场的梨树上打下几个梨子叫云良吃。“吃了再去摘,不是好梨子!”姑nai说着,又弯下身忙她的。
云良朝姑nai的菜园看了看,翠青的竹子围成一道屏障,显得特别荫凉。云良家的菜园是两道长长的地垄,每道分成几个小匣子,当中辟出落脚的小道。才进菜园,就闻到一阵香气,地头上开满了白的、黄的金银花。茄子花是淡紫淡红的,不仔细看是看不出颜色的,矮矮的棵子,叶子跟杆子却肥壮的很。番茄挂了果,透着生涩的气味儿。云良摘了一把豇豆,几条嫩黄瓜、辣椒,用兜兜着。天色不早了,各家菜地里都搭了菜架子,暮色中犹如一座座花楞楞的小房子。拐到塘角,便只能看到菜园三面环着的小山岗。他家的狗在前面蹦跳着引路,趁他不备,躲进蒿草丛里,等云良走进,猛地窜出来,带着草叶子唦唦作响。云良望着沾满牛毛毡的狗身子,哼哼的说:“老来这一套,想吓我?”他也猛地一抬脚,奔跑起来,和狗撵前撵后。
云良切黄瓜片的时候,想想跟梦梦来了。两个小家伙只在厨屋门口,一边站一个,伸着脑袋朝云良看。云良问:“咋不进来?你们nainai咋样了?”
梦梦倚着门框说:“我们刚才来了,你屋里咋没人?”说着,走了进来,灶前灶后这里瞄瞄,那里瞅瞅。
“我刚才出去了。”云良切了几截黄瓜给他们吃。
想想盯着云良的切菜刀,说:“刀子割手,莫玩刀子!”又说:“我老妈在给我们煮饭,让我和梦梦来跟你说,你家柜子里有油条,叫你先吃!”
“哦!”云良答应着,把切好的黄瓜片装进盘子里,走到灶下,扯了把松毛点火。
“你是谁?”想想吮着手指头问道,“我老妈说我和梦梦应该给你叫哥。”
云良拍拍手里的灰,笑着说:“你不记得我了?去年你和梦梦还给我拜年了,是吧!”
“我记得,你给我苹果吃!”梦梦抢着说,用火钳钳起一把松毛,举起来叫云良瞧。
云良把油倒进锅里,油被炸得滋滋响,他随口说:“菊菊真好,快把松毛塞进灶里!”手里的锅铲轻快地翻动。嫩黄瓜用快火爆一下就好,又脆又鲜,最好加些蒜、荆芥。“梦梦,你nainai病了,你爸回来不?”
“不知道!”梦梦想了会儿,摇摇头。
“梦梦,你几岁啦?”云良问。
“四岁半!”
“想你爸你妈不?”
“我妈说过完年接我去上学!”梦梦扭着嘴说,很得意的样子。
“还接我去!”想想急忙补充,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头也是圆圆的,看人时偏着脖子,白色的小单褂叫他穿成灰色,间或拿袖子擦一下鼻涕。他站着时总挺着肚子,本来就短的褂子经他这么一挺,衣角高高隆起在肚皮上,好玩得很。
云良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