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确实没有柳子丹的影子,转身走了。李越莫名其妙地看一眼他的背影。他太忙,没时间去揣摸半大孩子的心理,又埋头到军务之中。这一干直到掌灯时分,柳子丹派人过来请他去用饭,这才算把他从成堆的折子里救出来。
桌上的饭菜并不奢华却样样Jing致。柳子丹给他摆好筷子,又盛上汤放到一边,默默坐到他对面。李越端起碗来扒了一口,对他笑笑:“闷了吧?过了这几天就好。等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剩下的小武也该学着自己去作了。”
柳子丹端起碗夹了几颗饭粒,米饭正松软,他却如哽在喉,半天也没咽下去。李越疑惑地看着他,担心地伸手过来探他额头:“不舒服?”
柳子丹摇摇头,将饭碗慢慢放下,终于轻声道:“东平送来消息,卫清平——要娶妻了。”
第170章 舍得
一句话,似乎把空气都冻结了。
李越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突然缩了回去,拿起筷子又开始扒饭,一面笑笑:“是么?娶妻生子,那也是好事。”他似乎是饿极了,说了这几句话,便埋头猛吃。不过他才扒了两口,筷子突然飞出去半截,连着碗里的饭也溅出来不少。李越怔怔看一眼手里的半截筷子,笑了一声:“这筷子,也太不结实了。”
柳子丹默默看着他扔下断筷子,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慢慢将他的手指伸开,注视着掌心渐渐渗出血渍的几道划伤,淡淡道:“听说他要娶的是北骁丞相的侄女。”
李越曲起手指,似乎试图遮住掌心的伤口:“是么?又是王皙阳的消息?这小子,消息倒灵通得很。”
柳子丹手上用力,不让他收回手去,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半晌,柳子丹才淡淡道:“李越,你是个懦夫!”
李越嘴角肌rou陡然绷紧,片刻,默然抽回了手,站起身道:“我去拿双筷子。”
柳子丹坐着不动,只对着他的背影道:“你是去拿筷子,还是找个地方去伤心?”
李越脚步一停,手放在身畔攥紧了,忍耐了片刻才转过身来:“那我就这样吃也行。”
柳子丹却并不打算放过他:“食不下咽,又何必强颜欢笑?”
李越从来没听过他说话如此尖刻,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噎了一下才道:“子丹,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子丹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我的意思,你明白!你为什么不敢说你要卫清平?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们已经两情相悦?你打算这样偷偷摸摸地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李越紧咬着牙,嘴角肌rou微微跳动,半晌,他终于缓缓道:“子丹,你究竟想听什么?”
柳子丹隔着桌子盯着他:“我想听你的真话!”
李越慢慢坐回到椅子上。灯光似乎有些耀眼,他抬起手挡着眼睛,仿佛不堪重负地一笑:“真话?原来你当我从前说的,都不是真话?你当我对你许过的诺言都是屁话,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柳子丹静静看着他:“你和卫清平早就两情相悦,我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人。”
李越疲惫地一笑:“没错,那是我最对不住你的一件事。我没法为自己辩解,只能告诉你,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我欠你的,会尽力去还,只是,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柳子丹凝视着他:“那卫清平呢?你对他,就不是真心?”
李越苦笑:“你是来跟我算总帐了么?好,我说实话。我对卫清平,是真心欣赏,你要说两情相悦,也算得上。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从益州出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对他,我放弃了。许诺过你的事,我食言过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你若问我怎么能保证,我现在也说不出来,只有到了最后,到死的时候都只有我们两人,那时才算我履行了诺言,行么?”
柳子丹抿了抿嘴,轻声却坚决地道:“那卫清平呢?你真能放下他?”
李越扶头苦笑:“子丹,你容我点时间行么?当真非要逼我逼得这么紧?”
柳子丹笑得古怪:“你欠我的,会尽力去还?可是你和卫清平,就是真心欣赏……这其中,天差地别,你又何苦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
李越放下手,抬头看他:“子丹,我不会说话,你别挑我的刺行么?”
柳子丹慢慢摇头:“我不是挑刺。言为心声,你只是觉得亏欠我,其实这大可不必。你其实不欠我什么,从前的债,是风定尘的,你来了,只有对我好,从来不欠我什么。若是你当真喜欢卫清平,又何必……”
李越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来,正视着柳子丹:“子丹,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差别,或者有,又或者当真如你所说,我对你与对卫清平不同,但是缠缠绕绕走到今天,无论当初是什么感觉,现在都已深入到了骨血之中,究竟对谁用情更深我已经说不清楚。如今我只知道,对你,我不能放手。放了手,就等于是从我身上生生挖一块rou去。你说是亏欠也好,是欣赏也好,那只不过是刀下在不同的位置,却都是一样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