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已经仙逝多年。”
常宇未答,老人倒是给刺激出一阵洪亮欢畅的笑声,每条皱纹无不跳跃着得意,浑身顿时散发出“常青树”的光辉。
无需多言,齐骁立刻相信这送来常猫的老人,的的确确是那位据说已经与阎王爷把酒言欢的人。
老人就着茶水,简略地讲述了他的经历,说来也是简单,不过“假死”二字。
只不过财大气粗的人家,纵使玩这一套也别出心裁:乘船出游,然后在公海自己开游艇失事——人从此销声匿迹,生死不知。
就这么一晃十来年。
原因?
老人的神色间凝起一丝厌恶:“还能是什么?受不了太太,她想要钱,我想要自由,除了死,好像没有其它一劳永逸的办法。”
齐骁不明白:“离婚呢?”
“行不通的。”老人简短地回答,“就算成功,我也离骨灰盒没多远了,何必呢。”
他轻描淡写,齐骁却听得心惊rou跳,什么样的家庭能让一个人情愿选择隐姓埋名地假死,也不愿开诚布公进行沟通解决。
常家老太到底强势到什么程度?齐骁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把目光移到常宇身上。
常宇居然心有灵犀,点头承认:“是爷爷的支持,我才敢。”
祖孙各自的说法相互映证,由不得齐骁怀疑——中途还夹杂着小女孩与猫乱窜的脚步,当他们说完,齐骁感到眩晕,一时无话可说。
按照时间顺序大抵如下:
常家老爷虽说已经隐匿于红尘,但是并没有因此割断血脉亲情,他仍然默默地留意着三个孙子的生活,大孙子结婚生子的时候,他匿名偷偷送去了小小的礼物,不曾为人察觉。
之后常宇传出婚讯,祖父的热血再次沸腾,依样画葫芦地给常宇也送了点东西,没想到的是,常宇居然一下就看出其中蹊跷,顺藤摸瓜,把他逮着了!
再然后,便是受到祖父激励的常宇,坚决地与秦冉一刀两断,忍辱负重地重新找上齐骁。
不消说,没有一点工作经验,又无特别长处的常宇找到的工作,自然就是靠爷爷的庇荫,尽管这份“特权”微小得甚至有些可怜巴巴。
“但……你们就不担心,常家会发现‘假死’的事?”齐骁植根于多年阅读推理小说的思维方式跳出来找碴。
老人笑笑:“不会。我太太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人不好钱和舒适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然将元配称作“太太”,齐骁不懂其中道理,但又莫名觉得,也许这就是身世与教养的差异?
无论如何,这桩乍看起来吊诡的事有了个简单的答案,等送走了曾祖孙俩,齐骁忍不住问常宇:“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苦rou计?”
常宇瞅了眼还没复原的手,不无骄傲地回答:“不,是真打架了。”
那夜面店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喝高了闹事,常宇选择了愣头青的解决办法,跟对方rou搏。
自然是被痛殴一顿,手掌负伤惨重,上医院急诊室挑了半天的玻璃碎,常宇痛到连连呼气,却油然而生神奇的满足感。
好像只消多做些过去从没有做过的事情,就可以得到齐骁的原谅和青睐。
齐骁听罢,想要挖苦,到底心软。
快三十岁才姗姗来迟的“叛逆期”,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从常爷爷的现身,他倒是明白了一件事,常宇,至少是目前,真心实意要与他复合。
所以这个其实从未真正离开过保护,更别提挣扎于尘土中的少爷,理所应当地把齐骁大年三十团圆饭的邀请想像成是正儿八经的上告父母——
“你妈妈估计不会喜欢我。”晚餐过后,常宇忧郁地对再次沉浸于小说中的齐骁说,“以前你出事都是因为我。”
“……没关系。”齐骁有点难以接受常宇这么巨大的转变,突然之间,这人正常了?
他想顺便再问一次当年的事,究竟常家是怎么考虑,放他一马的,继而又觉得,没有多大必要。
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部消亡在上一个轮回吧。
齐骁想,这次回去,也顺带看看母亲的日子如何,若是她过得不错,或许在新年过后,自己会重新选择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
既然和常宇搅合在一起,离常家远些,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当然除了母亲,他们也会见到齐骁的继父,只是齐骁没提,常宇也不会多想。
继父于齐骁,是个明知其有但刻意选择视而不见的物体。
少年齐骁的心中,始终把母亲的这次选择视为一种耻辱,而那“继父”,便是耻辱的具体体现。
多年后再见,继父依然腰背挺直,双目炯炯,以他的年龄,堪称矍铄。
这也是可想而知的,齐骁暗道,六十七岁高龄,还能让三十七岁的母亲怀孕生子,怎么能没点过人的能耐?
还有——
同母异父的弟弟,比齐骁小上一轮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