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院子的那起子小蹄子好的歹的又惹恼了他。才去了一个碧痕,还不谨慎着些,看他性子软和些,就这么没上没下胡天胡地的嬉笑,拿着他取笑不当事,仔细叫太太恼了,再发落几个。”
说的宝玉不好意思的,忙上前又是作揖又是拱手的赔不是。朱绣还能怎的,若不是为着验证心里的那些想头,谁愿意来这里看人脸色呢。她轻轻拍拍春柳的手,春柳一笑,仍旧在她身后站着。
宝玉不妨这生的十分寡淡严肃的丫头笑起来倒有二分娇俏,一时分外后悔,又忙问春柳名姓,家在何处云云,赶着赔笑道恼。春柳一句敷衍过了,探春和宝钗说说笑笑的,厅里的气氛又热火起来。
贾宝玉那匣子里头搁在几个官窑瓷盒,盒里头是两排玉簪花棒,“……把紫茉莉的花种子碾成细粉,兑上十二种香料,用细贡纱筛过三遍才得着。这粉轻白红香,又伏贴匀净,又能滋养润面。绣姐姐且看看,比你以往配的,好不好?”
朱绣拈出一根来,果然是上好的妆粉,比外头卖的那些铅粉好多了,这贾宝玉在这上头果然有些才干。
她点头笑道:“比我配的好。我配的脂膏,能养颜润肤,上妆用倒平常,你这个,却更好。”能当做粉饼使了,和自家的不是一回事儿。
这时候可没她的那些讲究,洁了面就敷粉的,这粉既当护肤的,又做上妆用,可没有那什么护肤、粉底、遮瑕、香粉定妆……的道道儿。
到底是姑娘家们,就连王熙凤都擎在手心试用。喜得贾宝玉越发有兴头,还道:“外头卖的胭脂都不干净,我正做着呢,都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再用花露蒸出来……”
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三春姊妹同黛玉、朱绣一起淘澄过胭脂,做的极好,没想着换别的使,嘴上却也奉承着。
末了,这贾宝玉道:“好胭脂倒容易得,只是这花露,林妹妹那里还有多余的?”
朱绣心里一动,真是瞌睡来了枕头,忙拉住黛玉,笑道:“先前姑娘和我弄了两瓮,埋在花树底下,还没动呢。”
喜得宝玉手舞足蹈。湘云捂着嘴,忽道:“朱绣姐姐也怪的很。”
说着指着黛玉,“她叫你绣姐姐”,又一指朱绣,“她叫你姑娘”。一拍手:“这乱的,跟戏文里唱的似的,‘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
朱绣一晒,这话说的,是说自己一朝得意了呢,还是说不分尊卑呢。
凤姐只觉得脑仁子疼,这些姑娘们在一处,这话里机锋打的,叫人也难说。
“我们两个的情分,只我们知道就罢了,叫别人说什么呢。况且我们觉着好,又哪有别个来置喙的余地?”
“云姑娘说笑,什么戏文不戏文的,我见识少,并不知道。只我云劝姑娘一句,知道这里养了一班女戏,姑娘听听就罢了,可不兴挂在嘴上说。”本朝礼教还算宽容,大宅门里的女眷叫外头或家下的唱几出戏听,实属平常,可听归听,若是敢在嘴里说就不雅了。尤其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念出戏文来,可是犯了忌讳的。
前一句是林黛玉慢慢悠悠却不假颜色呛回去的,后一句则是朱绣笑里藏刀‘好意’劝告的。王熙凤抿了一口茶,心下大赞,这一双姊妹,有软有硬,占尽了大道理,好厉害的嘴皮儿。
史湘云脸紫胀,她原是看不惯宝玉百般小心殷勤对黛玉,又有老太太口里心里爱重黛玉,她呷了一肚子的酸醋和郁郁,只要捡由头发作出来。今日看朱绣回来,朱绣又与黛玉最好,她本是柿子捡软的捏,要刻薄朱绣来出气,反倒被抢白训导一顿,又羞又气下不来台。
只是这里头谁去管她呢,黛玉原是人家待我一分好,我还以三分的人儿,都叫她得罪了,余者,一个真心与她要好的姊妹都无:三春向来不掺和其余姊妹的事情,宝钗是跟谁都好跟谁都隔着一层,唯有个宝玉,现在正左右为难,哪个都想讨好,不愿意姊妹们起了嫌隙。
湘云看了一遭,心下越发难受,不由得跺了跺脚,却是像宝钗撒娇委屈道:“宝姐姐,我不过顽笑话,你看她们!”
宝钗笑一笑,只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擦眼角的泪珠儿,实在的出头的话却一句没有。
朱绣见状,这压踩争锋的小话,都是顽话,敢说不敢认,好没意思的。便笑道:“都是顽话,咱们一笑就过去了。时候不早了,老太太也不得闲儿,我们先家去了。”
凤姐也扶着平儿:“罢了,我这Jing神越发不济了,才顽了这会子又犯了困,你们坐着,我且回去歇着。”
出来荣庆堂,凤姐拉住朱绣,笑道:“家去才几个月,你就越发有气派了。”
朱绣笑道:“琏二nainai说哪里话,什么气派不气派的,都是糊弄人的。无缘无故的,总不过人家都打脸上来了,我还一句话没有,我在老太太跟前的时候也不受这气。”
听得黛玉走在前头,抿嘴一笑。
朱绣又悄声道:“二nainai气色不大好,好生将养是正经。别的什么奉承银钱的都是小事,身子骨可是自家的。”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