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金凤走了,她才趁热喝了一口浓稠甜腻的麦ruJing,笑道:“你倒怕伤了她的心!可见,你对金凤的态度也好过对待我的。”
迟秉文与她面对面的坐着,手里拿了只面包,咸咸甜甜,干敷敷的。他这才觉得从前好似对于周瘦鹃太过苛刻了,但其实他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可以照顾到金凤的心情,怕她难堪,而对于周瘦鹃,他却从来只是冷脸与刻薄。他的态度这样坏,难道只是因为她的旧式女子的身份么?
簇簇小跑着上来告诉周瘦鹃道:“大少nainai,二少爷来了电话,是找您的。”
瘦鹃听了,忙站起来,把小书桌上昨夜剩的半杯残茶拿起来漱口,咕嘟咕嘟地又吐到白洋瓷扁痰盂的黑嘴里去。她一边拿手巾擦了擦嘴边的面包屑,一边接过了听筒,“喂”了一声。
迟秉英那头静悄悄的,只听他颇为歉意的道:“嫂子,我这边临时出了点儿事,赶不过来了,咱们改日再去,成吗?”
瘦鹃本来是等着他昨晚的电话的,然而左等右等,没等到。她还以为他一定不会拖延了呢,却不曾料着他到这一刻才打来——她都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
人家说有事,她也不好强求,原本便是好心载她一程,即便是来不了,也不亏欠她什么。她也只好轻轻皱起了眉头,道:“没事没事,你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这边倒无所谓的。”
迟秉英听了,又絮絮地道了歉,这才把电话挂上。
“什么事?”迟秉文喝了一口茶,问道。
瘦鹃手里仍然揪着电话线,叹了口气道:“秉英说他有事,本来说好了要陪我做衣服去的,这下又来不了了。”
迟秉文眼看着杯底沉下去的小毛尖,不动声色的道:“你叫他倒叫的亲昵。”
她不知不觉中把手指上缠了一圈的黑黑的电话线,这时候不置可否的抬了抬眼皮,随口接道:“噢,难不成你还吃醋么!”
话出口时迟秉文就已暗暗地有些悔意,听了她无心的这一句,反倒没话去接。他装作没听见似的继续喝他的茶,又从手边的矮几上随意的抽了本书出来看。
周瘦鹃把电话线解开,重新走到桌子前坐下,支着头在那里百无聊赖的发愣。
她一下子也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消磨这一天嘛!
第17章 她的一口流利的英文
迟太太却忽然上了楼来,“我听金凤说秉文昨儿晚上没回学校?”
瘦鹃正要答,迟太太却先她一步看到了正坐在那儿看书的迟秉文。她问道:“今日也不用去学校么?”
迟秉文点点头。本来他每日住在学校里也只是为了冯小婵,如今她回家去了,他也就没有了要往学校跑的必要。何况今日是周末,学校放了假。
迟太太满意的颔首,又问瘦鹃:“你今日也没什么打算么?”
瘦鹃笑道:“本来同秉英约好了去做新衣裳的,可他突然有事,回不来了。眼下我倒也没想好要做什么。”
迟太太听了道:“好嘛,秉文正好有空,你叫他带你去!”
瘦鹃瞟了他一眼,笑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敢劳驾他。”
迟太太道:“怎么算了?你也从来没麻烦过他什么事,难得一次送你去做衣服,还不是他应该的么?”
瘦鹃尽婉拒着,迟太太却不肯,定要迟秉文开车送她。说着,迟太太又噔噔噔的下了楼,叫周叔把车替他们先开出来,停在了迟公馆门口。
迟秉文把手指夹在莎士比亚里,淡淡地看了周瘦鹃一眼,她正坐在他对面啃着指头笑的灿烂。
他听到汽车的喇叭在楼底下响了一声,合上书,合上眼睛,安静地接受了事实。
榆园路上挑着扁担卖臭豆腐干的小贩还在巷子里来回吆喝着。
周瘦鹃坐在车里,吃吃笑着一直停不了。被迟秉文注意到,他就板起脸,严厉起来道:“你到底在笑些什么呢?”
周瘦鹃朝他看去了一眼,说:“我笑——你可记清楚哦,今日你带我去做衣服,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在太太面前可是竭力的推托的,也算是为你同冯小姐的感情出了一份力了,你日后要是记起来今日这事,可别又赖我身上,怪罪我非得缠着你,扰乱了你们的感情。我可不背这个锅啊?”
他听了,只是无话可说的看了她一眼,一踩油门,车便开出去老远。
迟秉文开着车,在城里兜圈子。从榆园路开到复兴路,又从复兴路开到霞光路,远远地瞧着,就要开进乐安路了,周瘦鹃这才忍不住的扭头问道:“咱们……到底要开到哪儿去啊?”
他也答不出来。
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店最好,因为平时都是从前的那个“周瘦鹃”给他做衣服,或者佣人去做,比方说金凤——她是最热衷于给他做各式各样衣服的,要么呢,就量好了尺寸叫佣人送到成衣店里。
另一方面,他也起了一层捉弄的心思,看着周瘦鹃渐渐蹙起的眉头,他倒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活。
眼看着就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