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习惯于直视他的面容,侧着脸笑应了几声,自去不提。
于知微带了药赠他,是阁中的秘方,可保他无恙,但仍需静养。苏曼辞静静地看着那丸药,万千心念电转,这难道又是于知微控制他的手段,他是否同轩辕稷有所约定……这丸药,莫不是自己已经上了瘾?
想着想着,欲要凝出一抹周全的笑来,却猛地身体一仰——
于知微立时敛了神色飞身上前,失态地一把抓住他手腕号脉,而后立刻为他理气:“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曼辞不语,长久养成的习惯令他颤抖着嘴角,微微一丝惨淡笑意,眼神却始终惊惶地盯着那几粒药丸,他真怕,怕极了于知微温柔地趁机喂自己服下去。
于知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尔倒吸一口冷气,咬牙,终于也无话可说:“你不信我。”
苏曼辞徐徐放下面纱,转头不语。
于知微何等聪明,登时便切切笑着踉跄后退了几步:“也是,你再信我……也就傻得死不足惜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汲汲营营的一生中从未有过那么多话。锦春阁阁主,好大名头,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商人。一身武功又如何,他放不下红尘,他要在权财功名里打滚。
看得透玉昭,正因他自己也是这样卑劣的人,不过藏得更深,剜心之痛便又浓重几分。
江小少爷那时还年少,这样的一张面孔,为救活他又耗费了如许代价,怎能不一一收取?他给自己得意的造物一个名字,苏曼辞,字字低回婉转,百折柔肠。
不想也绊住了自己。
然而这原是个可笑故事,无来处,如来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曼辞颔首同于知微别过,锦春阁主洒然白衣在瑟瑟竹叶中,显得渺远而落寞。
面纱轻软地拂过脸颊,苏曼辞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12
清余不愧其名,水秀山青。苏曼辞初来乍到时,急病频发,很是惊险了几次。所幸总有神秘人相助,次次有惊无险度过。
那神秘人仿佛也知道苏曼辞不想见他,每次都可怜巴巴地做深夜梁上君子,送一次药还要用千百种方法证明不是成瘾的毒药。每逢年节还期期艾艾地写了长信,送自己学着酿的酒来,酒是一年比一年酿得好,苏曼辞却听说他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做得懈怠。
最近的一封信,神秘人大有清点家业前来投奔他的意思,自言不吝千金,只求茅屋半枕。
苏曼辞认真看了看,头一次研墨铺纸,回信一封:免谈。
于是,锦春阁仍在京城委屈又热闹地开了下去。;
稷王爷近两年也常来巡视,托赖他的庇护,苏曼辞并未被人认出。生活既安定,无人打扰,他便做了周围学堂的教书先生,偶尔,倒肯留王爷清茶一局。
轩辕稷真正洁身自好到了堪为楷模的程度,有时留到深夜,他抬起手,似乎也想摸一摸对面人的头发,却最终没有落下去。
仿佛从前欢场,倒肯交付几分炽热,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世,身不由己,便只有恪尽前训,徒叹奈何了。
苏曼辞开课第一日,满院的小学童掏鸟蛋的跌下了树,捅蚂蚁窝的丢了树杈子,齐齐挂着清鼻涕呆呆地看着新来的先生,苏先生“噗哧”一笑,连本来摇头晃脑读书的,也疑心自己读昏了头:“是书、书上的Jing怪跑来了!”
轩辕稷久久立在门外,看他陪孩童游戏,笑得那样真心。
此后王府广植了玉兰,苏曼辞却是不知的。
有人上前小心提醒,轩辕稷才回过神来。
“王爷可要多留些时候……?”
“不必。”他缓缓摇了摇头,贴身藏了一只玉兰香囊,拂袖而去时,衣摆染香。
13
小学童们见惯了苏先生,有一日却又来了位好看的先生。这位先生笑眯眯,年岁不大,身手却是极灵活的,一旋身便能蹿进那棵三百年老槐树的树冠子里。只是年轻先生教他们做弹弓射雀儿,总有个条件,不准告诉苏先生。
年轻先生不常来,听大人们说边关告急时,往往便是看不到他的时候。春去秋来,给苏先生送药的人没断,来下棋的王爷也下了数目残局,小娃儿们却挨个长大了,少女们思慕起那名震天下的玉将军——
现在人们提起他,不再称呼他小将军。他真正是战功赫赫,大退南蛮,深入北狄,是皇朝独一无二的玉将军了!
天下太平,他却肯交出兵权,解甲归田,据说是为了心上人。少女们不懂那些为当权者讳的Yin谋阳谋,她们只专注地认为,能让玉将军倾心的人,一定很美。
苏先生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读书,廊下的君子兰开了,传奇本人正立在他对面,低着头不敢看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羞怯情状。
“我现在敢来堂堂正正地见你了。”
“无礼,唐突,不请自来。”苏曼辞冷淡了眉眼,只顾伺弄那株娇贵的君子兰:“我不想见阁下。”
“我已在这里守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