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争得面红耳赤。
顾坤最近常常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那时他很不合群,也并不了解容君临和顾坤他们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回想起那时候的日子,顾坤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是个呆愚的蠢货,目瞪口呆地看着容君临和自家老哥一个朋友一个朋友地交,年少时代的容君临是那么地意气风发,即使是他那位比谁都优秀的老哥跟他聊起来时也叹息着说:“真是不服气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后来容君临一跃而起,自家老哥也成为了容君临最忠实的拥趸,在别人眼里他就是容君临的枪杆,容君临指哪里他就打哪里,两位少年相交的挚友默契十足,曾经让整个帝国都为他们的友谊所赞叹。
顾坤闭上眼。
在容君临和他家老哥得到了最高议事会的同意和支持,开始做跟他现正在做的这件事情时,意外出现了。
顾乾被刺杀身亡。
凶手当场自裁。
这只是个开端而已,紧接而来的就是秦时章暴露真正身份、远东剧变、帝国内乱、容君临入狱……所有的事情仿佛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件接一件地来。帝国已经没有余裕来进行一场“清洗”了,因为它已经面临着举国动荡的危机,真心的、假意的、执着的、虚伪的各种大戏纷迭而至陆续上演,身在其中的人被绕得都快昏了头,哪还有时间腾出手来管什么“帝国内部潜藏的祸根”。
不管是有人煽风点火也好、真正为了稳定局面也罢,帝国都在那一年进入了封锁期,首先被禁的就是“游学”这一风气。
粉饰太平!
顾坤是个很耐得住寂寞的人,他这些年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跟以前一样Yin沉着脸盯着正在发生的一切。别人将他比喻成“躲在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就是因为他看人的眼光总带着几分冷酷到极点的审度。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所以在顾乾死后也有许多流言说他是谋害顾乾的真正指使人,因为顾乾一死他可是既得利益者。
顾坤从来不辩解,即使是顾清源这个侄子恨上了自己,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他的妻子常常忧心忡忡,说总担心他在路上会被人捅刀子,因为他这个人向来招人恨。
他的儿子顾云归曾经也不理解他,在被他的政敌弄断了腿以后固执地不接受治疗,说要他看着那双腿就想起自己做过什么给身边人惹恨招祸的事。
顾坤当然也爱自己的孩子,但是他有自己执着的东西,他为自己无法保护儿子而悔恨,却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然而也不知是哪一天开始,这个一直和自己顶着干的儿子突然开始了解他的工作、插手他的事务,直到他发问,儿子才说:“我帮你,父亲,我来帮你。”
顾坤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或许应该是很开心的,只不过他已经太久没有尝过开心的滋味,所以反应不过来。
首都已经从深秋迈入初冬,悄然落下的雪花带走了树梢最后一片树叶。
在这个深夜顾坤因为忙得太晚,所以独自步行归家,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他儿子从西部赶回来给他庆生。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的儿子开始重视起他的生日来,据说是听朋友说“除去不晓事的那些年,我能给你过生日的次数可不多,也不知能不能凑够一百次”,问他是什么朋友,他只说是“有趣的朋友”。
顾坤嘴上骂儿子多此一举,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儿子越来越懂事,即使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手上的事也有人能接手了……
这么想着,顾坤突然觉得神经一紧,有种很糟糕的预感。
当他一脚踩化了刚刚落在地上的白雪、抬起头往前看去时,一颗子弹猝不及防地没入了他的胸膛,紧接着仿佛是怕他还有机会活下去似的,连番的扫射朝着他的胸口招呼。
鲜红的血染红了恰恰盖过地面的薄雪。
顾坤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想起了很多事,他想到了他的哥哥,想到他哥哥死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感觉不到痛楚、只贪婪地享受着生命的最后瞬间,他贪婪地回忆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不在意他无趣、不在意他Yin沉、不在意他心里总藏着别的事的妻子;他贪婪地回忆着他的儿子,无论是顽劣的、叛逆的或者是懂事了的儿子他都舍不得忘记;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幼年,那时候他天生就是Yin沉的性子Yin沉的脸,只有老哥不在意,什么事情都想着他那一份,他觉得这个老哥就是爱Cao心,等他老哥老了估计会当个社区顾问——专管闲事。
可是即使是平均寿命越来越长的今天,依然有很多人活不长久。顾坤想起某个夜晚顾乾叹息着说:“你哥我在做一件得罪人的事啊。”那时候他居然没有看出他老哥眼底的决然。
顾坤想起自己曾经在自家老哥的墓地前这样发问:“扔下你妻子、扔下你儿子,你后悔吗?”
原来不后悔。
顾坤觉得自己身上的血ye正在慢慢冷却,思绪也渐渐归于空白。
他终于在初冬的首都闭上了眼睛。
在他行走过无数次的归家的夜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