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的做事方法归纳起来就是一个词:粉饰太平。
结果有种来自帝国内部的蠢动想要破土而出,扯掉覆盖在帝国上方的布幔、还原它本来的面目,揭露它最腐朽的部分、最血淋淋的部分、最惨痛也最意难平的部分。
当时有些人是同意的,但也有些人激烈地反对。在容君临这个标杆倒下后,支持的声音日渐式微——因为谁也没胆量站出来承担责任。
而且还有许多人不愿失去正在享受的优渥生活。
郝家就养着这么一群人。
郝英才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郝父看着她说:“你的母亲是个勇敢的人,她打心里支持容君临的理念,并为此在家族会议上与族叔们激烈争辩,结果就是让整个家的气氛越闹越僵。我和你母亲走到那种地步,原因太多了……到最后,我甚至不能说任何一句话支持她的观点,她也不愿低头忍耐。后来她怀孕了,我以为有了你以后会不一样,没想到她为了准备一个宣传演讲险些流产——从那以后我们就陷入了冷战。我感到很疲惫,所以我设法限制了你母亲的行动,以她的身体需要静养为由剥夺了她所有可以仰赖的东西,让她只能呆在家里。你母亲没有和我争吵,常常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曾经爱极了你母亲的爱憎分明、她的独立自主,可是当她对上我也同样寸步不让时,我真的累了。”
郝英才神色发冷:“所以你就背叛了母亲?”
郝父沉默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会儿,说道:“是的,我背叛了她。”
终于等到父亲亲口对自己承认那一切、亲口承认自己当初的错误,郝英才心里有无数情绪在翻腾着。
可是追究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郝英才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他明白自己父亲之所以在这时候把事情剖开来讲,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当初发生过什么、让他知道父母之间的难解之结,让他知道如果要怨恨应该怨恨什么——以及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郝父说道:“还有一件事是你应该要知道的——你的朋友,要有麻烦了。”
郝英才抬起头。
郝父说:“你也许不知道,林家一直是最反感容君临的,认为是容君临引起了帝国内乱。很不巧,你的朋友又招惹了林家这一辈中最小的林静泉——你自己想想,欺骗感情这个罪名放在你朋友身上应该不冤吧?当时林静泉都回家坦白感情、想要为你朋友争取婚约自主了。这次他的兄长林寒池自请调往西部,除了西部要搞好军防确实需要注入新鲜血ye之外,很明显就是冲着你朋友去的。”
郝英才说:“这根本没有道理!”
郝父没有接腔。
郝英才的心慢慢冷了下来。
他真的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眼前这个中年人接掌郝家二十几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事他已经懒得做来哄人了,他将大大小小的困难和危机都摆出来,如果他自己不努力一点、他自己不看清现实,那么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着朋友陷入困境之中。
什么都做不了。
郝英才站起来,目光已经变得非常冷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20章
容裴知道林寒池西调的时候已经是正式调令下发那天了,事实上林寒池这次调动并不是西部最大的人事变更,更让人关注的是邱靖海内调、李叙严接手他的位置。
看到李姓很多人就明白了,李付钧开始为他的外孙铺路了。
李付钧没有儿子,女儿又早逝,李叙严是他族里的侄儿,端过茶改过族谱,正正经经过到他名下要他为他养老送终的——可以说李叙严就相当于李付钧的儿子。
这个节骨眼上李付钧把李叙严弄到西部,含义再明显不过了。
容裴对李叙严的观感还不错,因为当初他跟着高竞霆接受特训时就接触过李叙严。
李叙严是个典型的怪才,他在军事方面的敏感性与李付钧相比毫不逊色,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执着无比的人,曾经为了一个复杂的战例追着瞿正明那样的人大半个月——就为了让瞿正明陪自己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
他前三十年的人生就是不停闹笑话的人生,比如小时候跟着校方出去旅游时为了临摹景点里的壁画而三天三夜不睡觉,再比如逮住每一个有机会见到的长辈、同辈就请教问题——谁都不知道他那充满问题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对于李叙严这种性格,李付钧一直是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以至于许多人都这样嘀咕:“到底不是亲生的。”然而就在李叙严三十三这年,他由瞿正明等人一致推荐到首都军区入职,依靠那天马行空的军事理念迅速折服了一大批追随者,从此从“脑子有问题的浑人”跃升为军方新星。
李叙严这时候调任西部,明显是到地方来捞资历——顺便手把手地将高竞霆带起来。
容裴对李叙严的到来始终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所以他的关注点摆到了林寒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