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因为大多数贵族进歌剧院,要么是为了显摆财力,要么是为了闲谈下棋,就算偶尔有人正襟危坐地注视着舞台,也多半是在装模作样。(1)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佩服这部歌剧的创作者,正想跟赫斯特小声打听打听;下巴忽然一痛,被他用两根手指强硬地扳向舞台。
“好好看,别乱动。”他目不斜视地命令说。
我:“……”真想知道他和魅影的控制欲谁更强一点。
帷幕垂下,短暂的间奏曲过后,一副白漆桌椅被人搬到台上。
一个盘着红棕卷发、贵妇打扮的女子,侧着身子登上舞台。她先独自唱了一会儿宣叙调,音色平平,毫无特别之处。一些性急的观众开始交头接耳。
就在这时,伴奏一停,曲调突然急转直下,第二声部加入,比起第一声部,第二声部的嗓音更加平淡无奇,甚至连气息都不怎么稳当,简直不应该出现在歌剧的舞台上。后排的观众听不清演唱,嗡嗡地讨论起来。
一片嘈杂中,我悄悄看了一眼赫斯特。他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左手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食指关节摩挲着自己的鼻尖,神态看上去平静极了。不太像他的性格,难道说后面有什么反转?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四面八方就响起了喝彩声。
红发女子转过身体,面向观众。
怪不得第二声部的嗓音那么微弱,原来那是她另一颗脑袋发出的歌声。
这种怪异、荒诞的场面,诱发了一波又一波的掌声。我左边一个头戴礼帽的男子,激动得扔掉礼帽起立鼓掌。
过了好一会儿,掌声才渐渐消失,粉裙少女再度登场。随着她的唱词变多,我敏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第一幕的结尾,她被两个贪财的亲戚迷晕、卖到马戏班,当那两个亲戚相视一笑,一高一低开始二重唱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那股不对劲来自于哪里——她的唱词没有一个低音!
这个发现让我心跳加快,手心shi润。演出还在继续:粉裙少女强迫自己适应了马戏班的生活,并且交上了几个朋友,其中包括她第一次撞见的、失去四肢的毁容男子。
毁容男子自卑极了,始终不愿和她正面接触。当夜幕降临,他就趴在帐篷外,目光痴迷而痛楚地凝视着她的剪影;当日头高升,他就藏进浓郁的Yin影里,把自己也当成一团灰暗的影子。
粉裙少女很快发现他的异样。她以为他只是为自己的残缺而感到自卑,于是她跪伏在地,轻而温柔地抱住他,在他的脸上印下一枚慈悲的吻。
她吻上去的那一刹那,音符是从茫茫大雪中冲出的一只鸟,在Yin霾天空下展开轻盈而悲伤的翅翼。
间奏响起,第二幕开头:粉裙少女和马戏班的一位常客相爱了。
主旋律让给钢琴独奏,曲调冬去春来般,透出煦色韶光,小提琴与低音大提琴的伴奏永远比主旋律慢上一拍,仿佛乐师在深蓝海水中迟缓地演奏。
两人在星月布景之下,互相袒露心迹、热烈拥吻。按照常理,此刻的钢琴声应该更加空灵浪漫,然而主旋律却一步步坠入低谷,被沉重的弦乐浪chao淹没。
气氛Yin森而压抑。
同一时刻,一束惨白的灯光打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
台下有女士发出尖叫声。
毁容男子匍匐在白光下,眼神是一块比影子还要灰暗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的身上。
剧情发展到第三幕。
作为戏剧的最后一幕,序曲的诡异、第一幕的荒诞、第二幕的隐患,在这一幕充分展现了出来。演员们针锋相对的歌声,被缝进了一条无形的引线,似乎随时都会因为矛盾摩擦而点燃。
观众席没有人再说话,甚至连喝彩声都不再响起。
马戏团常客的真面目暴露,原来他接近粉裙少女,只是为了骗取她的巨额家产;胡须女嫉妒粉裙少女的美貌,把她敲晕,扔在了失火的帐篷中。
台上真焰熊熊焚烧,烟雾是破碎的黑色蝴蝶。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粉裙少女在浓烟中醒来,惊愕而恐惧地啜泣。这时,一个短小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毁容男子趴在地上,艰难无比地爬向她。他每爬一步,小提琴手就讽刺地用一个跳弓。
“你……真的不用这样,我、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男子沉默片刻,低声唱道,“可有时候,对于一个怪物而言,一个亲吻就能得到他们的忠诚……从来没有人对我和颜悦色过,也从来没有女性亲吻过我……你是第一个。”
大红帷幕落下。
所有音乐戛然而止。
灯盏依次熄灭,场内重新归于黑暗。
我侧头看向赫斯特,台上的烈焰还在燃烧,在他的眉骨、眼眶、鼻梁涂下浓墨重彩的橙红Yin影。他完全不像其他观众那样动情地喝彩,态度随意地鼓了鼓掌。
为什么女主角的唱词没有低音,为什么表演场地选在马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