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问道:“她知道你要走了吗?”
季杭笑笑,笑得有些落寞:“知道又如何,她又不会跟我走。”
“对不起。”平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三个字,不知是代盖子说出,还是自己的歉意。他的人生,还有季节的人生,不管怎样,皆因平安的重生,而改变。
不知前世里,是否有叶家和季家,没有平安的前世里,季节是否如愿嫁给叶清辰;而没有盖子横亘在心头的季杭,是否会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左拥右抱,更如鱼得水。
前世里,不管是叶家,还是季家,对平安来说,都是遥远的、遥不可及的姓氏,与她的生活,十万八千里,没有任何交集。
所以,是幸还是不幸呢?一路艰辛走来,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努力的,蜗牛般的,不曾松懈,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那么多条命,那么多情爱纠缠,那么多失望和绝望——高处不胜寒,原来不管人生行至何处,都有其对等的奖惩,谁都逃不掉。
平安看着苏利娟脚步踉跄地出来,一出来就扑倒在季杭怀里:“这是要我的命啊,儿子,为什么要救我,还不如让我陪她去了算了呀。”
平安也难过,守卫对她招手:“平安是吗,到你呢,麻利点。”
季家阿姨忙上来:“平医生,我带你进去吧,小姐情绪不是很稳定。”
她一直叫自己“平医生”,给苏利娟治病的这几天,也是她一直在旁边帮忙熬药和照顾,听说也是从小看着季杭和季节长大的老阿姨,也许有她在身边,季节更能放下心防吧。
平安心里模糊想着,却也来不及琢磨,因为守卫已放两人进去。
穿过长长Yin暗走廊,两边的厚墙隔开阳光及自由,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只剩下漆黑,无尽漫长,像人走过的所有来路。
平安有些趔趄,如果不是身边阿姨赶上来搀扶住的话:“平医生,看好脚下。”
平安总觉得有些异样,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穿过长廊,才见到一点点光,荷枪守卫一左一右护着两人朝光亮走去,又是一段漫长的路;良久才豁然开朗,是一个很小很干净的盒子一样的房间,用一堵厚厚透明的防弹玻璃隔成两半,里面坐着安静如水的季节,正一脸坦然地看着走进来的平安。
中间隔着玻璃,没有一丝空隙,平安听不到她说话,只能看见季节朝她微笑。
守卫示意平安拿起话筒。平安犹豫一下,还是拿起。
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在生命的尽头,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105、其言也善
从前她被推下楼的那一刻,那种窒息的绝望和不甘,平安仍历历在目;更别提季节,是在这牢狱里,一日复一日地,倒数自己的死期。
季节知大限,所以她的笑容,释然而通透。
“平安,你好。”她甚至率先招呼:“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重新见面。”
还是最后一面。平安犹记得,五年前的季节,初初相见时,她那时的笑容,尽管骄纵,但也同样干净;她坐在宿舍的最里面,大声用纯正的京片子问候她:“这谁呀,招呼不打一声不响地就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宿舍进小偷呢。”
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个男人?一份野心?
平安也轻轻对着话筒说:“你好,季节。”
季节笑笑,笑得更温和:“为什么当初我们不能这么客套。”她摇摇头,接着说:“不不不,这些都过去了,平安,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救我的母亲,我以为,你恨我入骨。”
平安点点头:“我是恨你,恨你对清辰和我所做的一切。但你要问我为何要治你的母亲,我真的不知道,季节,我只知道,我从没做过任何后悔的事,包括救治你的母亲。我为自己而做的事,从无后悔。”
因为那是一种本能。一种大自然间同类最原始的本能。无关对错或信仰,正如这个女孩,可以在炮火连天中,对敌军也施以援手。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选择对错,选择正邪,甚至是生死,这种选择自会带来它命中注定的结局;但这种选择,不包括疾病和困苦,那是人类面对自然规则最无力的软弱。
平安只想给别人,这种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败于无能为力的软弱。
因为那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后的道德底线,关于生命。
季节有些懂了,又有些不懂。她看着眼前女孩,还是和五年前一样,清汤挂面,身上没有一丝色彩——却也能夺去所有色彩,因为她把自己,活成了光源。
多奇怪的际遇是不是,一个最不争的女孩,到头来,得到的却是最多。连时光都对她似格外垂怜,五年过去,所有人都在老去,艳绝京华的盖子也不例外,只有她,平安,依然是五年前的青涩娇艳模样。
“平安,你能告诉我,你为何能守住你的心,任何时候,都不会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
平安恍惚。该告诉她吗,前世临死前已看透世间冷